8
所以即便沒有聽見動靜，她也以為我在車上。
即使我不在她的身邊，她也認為我還緊緊跟著她。
這些理所當然的想法混淆了她的記憶，讓她相信我始終就在旁邊，只是我不哭不鬧而已。
我忍不住嘆了聲氣。
我飄到警察叔叔的身邊，小小聲地祈求道：
“能不能別怪媽媽呀？他們也不是故意要丟下我的，只是覺得我太吵了而已。”
警察叔叔沒能聽見我的話。
他的眉頭擰得很緊，又抽出一張照片遞給她：
“那你知道馮軒在學校被霸凌的事嗎？”
“被你的繼子，馮磊。”
媽媽倏地抬起頭。
我愣了下，詫異地咦了聲。
那張照片赫然是上次我被哥哥堵著不能去廁所的那次。
警察似乎不能理解，皺眉問道：
“他從上學起就被大班的孩子霸凌，領頭的人還是你的繼子，你們同住一個屋檐下，就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嗎？”
媽媽顫抖著手。
看著照片里嚎啕大哭的我，也認出了我穿的那套衣服。
她記得，那天小磊嬉笑著和她說軒軒尿褲子，一點都不衛(wèi)生。
當時她剛上了一天的班回來。
看見渾身狼藉骯臟的我之后怒氣上頭，狠狠打了我好幾下。
她忍著不耐煩給我換完衣服，就讓我跪到陽臺反省了。
那天晚上我是餓著肚子睡著的。
因為媽媽說了，這是給我不講衛(wèi)生的懲罰。
我迷迷糊糊的想，原來這種行為不叫做欺負，而是叫做霸凌是嗎？
那，家里人一直都在霸凌我嗎？
媽媽又放聲大哭了起來。
她好像真的很愛我，一直在和我說對不起，說她不知道，說讓我原諒她。
可是，她之前罵我拖油瓶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我感覺心口悶悶的，有些說不出的難過。
我抹了下眼淚，不想再待在這里了，于是轉頭飄進了隔壁爸爸的房間。
剛進去，就聽見他崩潰至極的沙啞聲音。
“是我的錯，我在車上的時候明明已經刷到車禍視頻了，我為什么沒有繼續(xù)看下去！”
“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知道當時抽了哪門子的瘋，竟然把他扔在了高速路上。”
我看著他露出了和媽媽一樣自責愧疚的表情。
心口變得愈發(fā)地悶了。
他們不知道原因，可我卻很清楚。
因為他們不愛我呀。
我控制不住自己，眼淚不停地從眼睛里涌出來，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爸爸愛哥哥，所以記得每次開電視都給他看動畫片，記得給他買奧特曼的蛋糕和玩具。
媽媽愛姐姐，所以會給她買漂亮衣服，會給她梳公主頭，會陪著她玩仙女游戲。
可是他們并不愛我。
因為他們不記得我喜歡玩偶，不知道我海鮮過敏，也不在意我平時過的什么生活。
對他們來說，我只是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奴仆。
在家里，我需要很乖很懂事。
要幫媽媽做衛(wèi)生，要在爸爸累了的時候給他捶腿，要在媽媽不開心的時候做飯洗衣。
要做很多很多，才能換到一點點的愛。
哪怕只是擁有這樣一點點的愛，哥哥姐姐都會不開心。
他們說，我搶走了他們的爸爸媽媽。
明明那也是我的親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