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旖錦愣了片刻,扭過身定定地看著周楠,目光帶了些欣慰,勸他道:“你如今能懂事,是最珍貴,及時懸崖勒馬還來得及。”
其實對于這個庶弟,她心底說不上厭惡,小時候周宴忙于科考,總是周楠陪她玩,他心思細(xì)膩,每次與同伴出游都會給她帶許多禮物回府。
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周楠好像變了個性子,原先愛說話的他逐漸沉默寡言,人人都把他當(dāng)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
每次有來周府做客之人提起子孫,無不是稱贊嫡出的周宴的聰穎和她的尊貴,時間一長,周楠也越來越不得父親喜歡,成了周府里邊緣的一位。
可誰又知道他心底,是否曾深深自卑于周宴的光環(huán),急于尋找出路,反而誤入歧途呢?
周楠沒想到周旖錦這樣快就原諒了他,半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能跪下深深磕了一個頭,又背過身去嗚嗚哭泣。
周旖錦沒打擾他,偏過頭去看著窗外,目光恰好與魏璇相接。
看著周旖錦明媚的目光,魏璇有些出神。
她是他有生以來見過最顯赫、也最明亮的女子,她明事理、知進(jìn)退,仿佛一束照亮他生命的光,一團他永遠(yuǎn)追隨的火。
似乎無論怎樣的情形,周旖錦都是臨危不懼,那樣嬌小的身姿,卻全然一身傲骨。
魏璇黯然垂下眼眸。
他不由得心想,若她從未出現(xiàn)在自己的生命里,如今自己的模樣,想必是十分不堪。
馬車經(jīng)過周府,周楠哭哭啼啼地擦了把淚,在侍從攙扶下走了下去。
良久,他怔怔地站在周府金燦燦的匾額下,向馬車離去的方向遠(yuǎn)遠(yuǎn)一拜。
“殿下可有受傷?”周旖錦還是有些不放心,探出些身子,問道。
“微臣沒有。”魏璇手指牽拉韁繩,不動聲色地離她遠(yuǎn)了些,試圖遮掩身上些許細(xì)小的傷痕。
上陣殺敵者,只要是肉體凡身,怎可能不受傷?他輾轉(zhuǎn)戰(zhàn)事,身上舊傷添新傷,習(xí)的是一身拼殺的本領(lǐng),所能做到的,只是最大地減小自己受傷的程度。
好在今日遇到的那些人只是仗著人多虛張聲勢,無非是些小到他都可以忽略不計的傷口罷了。
魏璇莫名有些心虛,怕周旖錦察覺什么,便轉(zhuǎn)頭直視著她的眼眸,努力做出誠懇的表情。
不過這種被人關(guān)心的感覺竟也讓他有些享受。
好在,周旖錦并未追問。她仰頭看著陽光下魏璇高頭大馬,挺拔的身姿,心臟忽然不安地跳動了幾下。
那俊逸的臉分明含著陰鷙,可他精致的下頜角羞澀顫動的線條卻仿佛暴露了他心底的不安,誘人探索。
“娘娘,快到玄武門了。”魏璇眼神顯得單純又誠摯,一頭黑發(fā)高束,金冠玉帶,英姿颯爽。
明明他衣角上飛邊的圖案沾滿半凝的鮮血,卻顯得整個人纖塵不染。
周旖錦點了點頭,愣怔片刻,驟然收回目光,輕聲說道:“快些進(jìn)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