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老宅坐落在村子的中心位置,青磚黛瓦,院墻高聳,與周遭的土坯房相比,顯得格外氣派。
周青川拎著籃子,面無表情地走到那扇緊閉的朱漆木門前。
他還未抬手敲門,便已聞到一股濃郁的米粥香氣從院墻內(nèi)飄散出來,還夾雜著腌菜的咸香。
這味道,與自家那間終年彌漫著藥味和霉味的破屋,恍如兩個世界。
他心中冷笑一聲,抬起小手,不輕不重地在門上叩了三下。
“誰啊?大清早的!”
院里傳來一個女人不耐煩的聲音,是他的小嬸趙熙。
吱呀一聲,木門拉開一道縫,趙熙探出頭來,看到門外站著的是周青川。
臉上的不耐煩瞬間變成了毫不掩飾的嫌棄和警惕。
“你來干什么?”
她上下打量著周青川,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竹籃上,眼神微微一動。
周青川懶得與她廢話,只是淡淡地說道:“重陽節(jié),我替我爹娘,來給爺爺送禮。”
“送禮?”
趙熙的眼睛亮了亮,臉上的嫌棄也收斂了幾分。
她側(cè)身讓開一條縫,卻絲毫沒有請他進(jìn)去的意思。
周青川的目光越過她,看到了院內(nèi)的景象。
堂屋門口的屋檐下,擺著一張八仙桌。
祖父周喚亭,祖母周張氏,還有小叔周乾,正圍坐著吃飯。
桌上擺著一鍋熱氣騰騰的白米粥,粥熬得極稠,米粒開花,香氣四溢。
旁邊還有一碟油汪汪的炒雞蛋,一碟翠綠的咸菜。
這在鄉(xiāng)下,已是難得的豐盛早餐。
而就在趙熙開門的瞬間,坐在桌邊的祖母周張氏像是受了驚的兔子。
手忙腳亂地拿起鍋蓋,哐當(dāng)一聲,將那鍋散發(fā)著誘人香氣的白米粥給蓋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那動作之迅捷,意圖之明顯,生怕被門外的周青川多看一眼,多聞一口似的。
周青川的心,在那一瞬間,冷得像一塊冰。
他想起了父親那張蠟黃的臉,想起了母親那碗清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
一股暴戾的怒火在他胸中翻騰,可他的臉上,卻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像一個局外人,看著院子里那一家人略顯慌亂的表演。
“咳咳!”
周喚亭清了清嗓子,端起一家之主的架子,臉上帶著幾分施舍般的威嚴(yán)。
“東西拿來吧。”
他的眼神,自始至終都盯著周青川手里的籃子,那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仿佛籃子里的東西,本就該是他的。
他們甚至,沒有一個人打算讓他進(jìn)屋坐坐,哪怕是站在院子里。
周青川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平靜,他將手里的竹籃遞了過去。
趙熙一把將籃子搶了過來,那急不可耐的樣子,像是餓了三天的狼。
她拎著籃子,迫不及待地走到桌邊,獻(xiàn)寶似的放在周喚亭面前。
“爹您看,還挺沉的,想來是帶了好東西。”
周喚亭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他瞥了一眼門外那個小小的身影,慢條斯理地說道:“算他們還有點(diǎn)孝心,知道規(guī)矩。”
說著他伸出干枯的手,一把掀開了蓋在上面的荷葉。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籃子上。
然而,預(yù)想中的魚肉并沒有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