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綿擦擦眼睛,自虐般往上劃動,一直劃到最頂,發現覃渭南曾經刪過一次秦瑩瑩。
后來再加上的時候,是個很特殊的日子。
7月25號。
那天孟教授舉辦了一個私人畫展,余綿有多開心多驕傲,多么想要找人分享,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但這一天,秦瑩瑩到了濱城,到了她和覃渭南待了十六年的家鄉。
青梅竹馬,無比信任的男朋友,騙她在打球。
還匆忙掛了她的電話,卻出去英雄救美。
余綿眼前一片模糊,其實已經有些看不清后面,秦瑩瑩在濱城待了兩三天,他們去了她和覃渭南曾經偷偷翹課去過的濕地公園。
去了他們的母校。
去了ktv。
去了小縣城里僅有的幾個景點,吃了他們一起吃過的早餐,午餐和晚餐。
去了濱城狹窄的海岸線看日出。
覃渭南發給秦瑩瑩的照片,女孩嬌美的笑顏,活潑的動作,一張又一張。
她在廣場上好奇地玩著健身器材,像個從奢靡的上流社會走出來的富貴花,下凡塵體驗生活。
而覃渭南,在給她拍照。
余綿在黑暗里,無聲地笑了笑。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又隱隱覺得就該是這樣,她這種不會說話,身有缺陷的女生,連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帶給覃渭南的,只有為難,麻煩,累贅,不會有這種快樂,滿足和充實。
被丟下,也是應該的。
余綿緩緩敲字回復:[他睡了,找他有事嗎?]
那邊遲遲沒回。
余綿關掉手機,以前這間屋子對她來說多有安全感,此刻就有多么令人發冷。
走到斜屋頂下,余綿抱膝坐到一個墊子上,靠著書桌,瞧著天窗外面的月亮發呆。
明月高懸,曾獨照她。
如今,又照她人。
翌日。
覃渭南猛地從夢中驚醒,他緩了會兒,才把夢中因為不斷奔跑而產生的心悸感壓下去。
扭了扭脖子,愣住。
余綿抱住雙腿,小小一團,靠在那睜著眼睛,像尊瓷娃娃,臉色蒼白得都快碎掉了。
一動不動,整個人輕飄飄的,覃渭南從腳底板,升起一股子涼氣。
不期然就想起余綿四歲的時候,他九歲,小區里余叔叔家來了個漂亮的小妹妹,漂亮得就像畫里走出來的仙童。
就是可惜,嗓子壞了,起初還能喊出幾聲難聽的嗬嗬聲,但后來,就一個音也發不出來了。
覃渭南還記得,他聽爸媽說,是因為治療費用太高,余家叔叔阿姨不給治,他傻兮兮地召集小伙伴,把壓歲錢都拿出來給余叔叔。
余叔叔摸了摸他的頭,沒說話。
那一天,他透過門縫,看到小小的余綿蹲在客廳里畫畫,背影是難言的安靜與孤寂。
就和現在一樣。
覃渭南喉嚨發哽,慌忙過去蹲下,顫著嗓子問:“綿綿,怎么了?”
余綿表情無波無瀾,空洞地看著他。
凌晨天微亮時,她畫了一幅簡單的畫。
遞給覃渭南。
男孩牽著女孩,說:“以后,我做你的嘴巴,替你說很多很多話。”
女孩燦爛地笑,頰邊是一對梨渦。
可覃渭南的手在發抖,抑制不住地心慌,甚至恐懼。
他盯著底下一行字,眼前陣陣發黑。
渭南哥哥,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