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著啞奴踏入皇宮時,天色已近黃昏。
朱紅的宮墻在夕陽下泛著血色,琉璃瓦上流轉著金色的余暉。
我不禁想起林昭昭說過的話:
“李小姐,我寧愿在民間行醫救人,也不愿被困在金絲籠里當玩物。”
前世的我不懂,如今卻深有同感。
這朱紅宮墻,何嘗不是另一個更大的牢籠?
男子可以科舉入仕,女子卻只能靠嫁人謀出路。
就連我那親生父親,也不過是將我當作攀附權貴的棋子。
啞奴跟在我身后半步走著。
行至宮道拐角處,他突然拉住我的衣袖。
“別怕。”我回身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帶你去見位故人。”
轉眼間,太后居住的慈寧宮到了。
太后正在修剪一株牡丹,聞聲抬頭。
她手中的佛珠應聲落地,檀木珠子滾了一地。
看到太后震驚的神情,我知道,我猜對了。
果不其然,啞奴正是當年的三皇子。
不,現在應該叫他沈晏了。
“晏兒真的是哀家的晏兒”
太后淚如雨下,保養得宜的手指輕撫著沈晏的臉龐。
“李家丫頭,這份恩情,哀家記下了。”
太后本想單獨與沈晏說話,他卻執意拉著我的衣袖不放。
太后怔了怔,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倒是哀家糊涂了。”
她揮了揮手,對殿內侍立的宮女們道:“都退下吧,沒有哀家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
太后引著我們來到內室,從紫檀木匣深處取出一枚玄鐵令牌。
“如今陛下病危,朝局動蕩。這飛龍令可調動飛龍衛,都是先帝留給哀家的死士。晏兒,你且拿著防身。”
我心頭一震。
飛龍衛乃是皇家近百年來的暗衛,個個武功高強,只聽令于皇室。
沒想到太后竟愿為沈晏做到如此地步。
出了慈寧宮時暮色已深。
沈晏在宮門駐足,將那塊沉甸甸的令牌塞入我掌心。
令牌入手冰涼,上面盤踞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龍。
他比劃手語,“給你。”
相處這些時日,我已能看懂些許他的手語。
我下意識正要推辭,他卻搖搖頭,固執地將我的手連同令牌一起握住。
那雙總是低垂的眼睛此刻亮得驚人。
“我的命是你救的,這個和我。”
他指了指令牌,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都是你的。”
夜風掠過宮墻,吹散他束發的緞帶。
我望著他認真的神情,心尖像是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
遠處傳來更鼓聲,驚起宮墻外一樹棲鴉。
我收攏五指,將令牌牢牢攥在掌心。
沈墨,從今夜起,這盤棋局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