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之坐在梨花木椅上,手中那杯茶早已冷透,他指尖摩挲著杯沿,滿腦子都是江月顰的身影。
往日里顰顰惹他動怒,最多半個時辰便會遣人送來賠罪信。
可這次已過了大半天,卻毫無動靜......
想起她當時灰敗如枯槁的模樣,蕭淮之的心猛地一刺,煩躁地推開冷茶,喚來小廝:“回府看看夫人在做什么。”
蕭淮之等了許久,都不見小廝回來,他心神不寧地起身。
這時,盛裝的柳紅箋來到他面前:“淮之,吉時到了,該拜堂行禮了。”
他按捺住心頭不安,牽住她的手往正堂走:“今日補辦了大婚,往后你與顰顰的恩怨,便一筆勾銷吧。”
“都聽夫君的。”柳紅箋笑意盈盈,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婚儀正式開始,蕭淮之與柳紅箋并肩往堂前移步。
臺下賓客低聲交談。
“比起那賣身入府的賤婢,蕭家主與柳小姐才是天造地設、門當戶對的一對璧人。”
“江月顰不過是以色侍人,論家世門第,她給柳家大小姐提鞋都不配!”
議論入耳,蕭淮之眉頭微蹙,雖不悅卻也只能聽著。
他沒想過要和柳紅箋舉行大婚儀式。
畢竟他娶顰顰時許過諾,要讓她做唯一的蕭府主母。
可顰顰害柳紅箋摔傷了腦袋,還用簪子傷了她逃走。
承業還在柳家人手上,娘又用孝道脅迫他,他只能妥協。
可妥協換來的,卻是此刻壓在心口的巨石,他快要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淮之,該向爹娘行禮了。”柳紅箋委屈咬唇。
蕭淮之定了定神,目光卻掃向堂下的小廝。
見他搖頭,巨大的空落感爬上心頭。
這一次,顰顰是真的不愿再理他了。
她誤吞亂神丸,險些成了神志不清的瘋婦,他卻只顧著責備。
他甚至騙了她,說招財已死。
悔意不知不覺爬滿蕭淮之的心頭,他胸口發悶,焦躁地祈禱儀式快些結束,好趕緊回籠月院去哄她開心。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司儀高唱。
蕭淮之望著身旁柳紅箋笑靨如花的臉,彎腰對拜的動作卻越來越僵硬。
眾人齊賀的那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像無形的手扼在他喉頭。
眼前忽閃過他與顰顰拜堂時的情景——
她身著大紅嫁衣,鳳冠霞帔映得臉頰緋紅,抬眸望他時,眼波流轉如含春露。
那時他心頭滾燙,與她并肩跪向高堂,擲地有聲地隨著司儀唱喏行禮,禮畢后望著她,字字鏗鏘:“顰顰生生世是我蕭淮之的妻,蕭府唯一的當家主母!”
滿堂賓客喝彩聲震耳,顰顰望著他笑得燦爛,淚珠卻滾落在紅蓋頭邊緣:“淮之,往后無論富貴貧賤,我都守著你,絕不松手。”
生生世世的妻......
唯一的蕭家主母......
往日誓言此刻像淬毒后的鋼針,密密麻麻扎進他的心臟,每一次跳動都帶著尖銳的刺痛。
一股說不清的憋悶與慌亂漫過心頭。
若是江月顰得知在她罰跪佛堂時,自己竟與柳紅箋行大婚之禮......
蕭淮之渾身一顫,猛地回神推開柳紅箋,不顧一切地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