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舒家的那些，所謂被我搶走的東西。”
裴知鶴緩緩抬眸，對上弟弟不甘的視線，明確提醒他，“你從小就有機會，甚至，你的機會比我大得多。”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
唇角很輕地向上揚了下，聲音輕得像一句嘆息。
“母親幾乎兩只手捧著舒家送給你了，可你接住了嗎？”
裴云驍按在桌上的指關節(jié)發(fā)白，五臟六腑都因為他的話翻攪起來。
一半是憤懣，一半是連他自己也弄不清的晦澀情緒。
人生中頭一次和哥哥叫板，又被江喬那種白開水似的平靜眸光看著。
他不想就這樣低頭，憋了足足半分鐘，才勉強找到一句反擊可講。
“那......那你呢，你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過吧？”
他漲紅的臉再次抬起來，緊緊咬住，不肯松嘴，“你除了送送根本沒用心的禮物，從來都沒去瑞士看過媽，連春節(jié)一塊兒吃飯都坐得那么遠，連句話都不想說。”
“......你現(xiàn)在，難道就心安理得了？”
裴知鶴安靜了一瞬，感覺到抓著他的那只手收緊，像是安撫般地蹭了蹭他的指骨。
他回握回去。
像是下了什么決心，緩慢地抬眸，看向雙眼通紅的弟弟。
“你以為，母親是因為這些才討厭我？”
“不是嗎，”裴云驍越說自己心里越信服，語氣都變得咬牙切齒。
“反正你也是從小被老爺子帶在身邊長大的，誰不知道他看不上舒家，肯定在你面前編了不少瞎話。”
裴知鶴耐心地聽完，像是輕笑了一下。
“你有沒有好奇過，父親當年為什么要放棄繼續(xù)做醫(yī)生？”
裴云驍一怔。
很快又嘴硬道，“不、不就是因為他本來就不喜歡學醫(yī)，做醫(yī)生也做得很平庸？媽媽愿意把他救出火坑，他怎么可能會不愿意。”
他，包括裴冉，從小到大聽舒英說的都是這個版本。
從沒有懷疑過這段說辭的真?zhèn)巍?/p>
也就很自然地，有些看不上那個能力平庸，還只會吃軟飯的父親。
“他上過候選院士名單，”裴知鶴啟唇。
“最后選擇回歸家庭，是因為母親患上了產(chǎn)后抑郁癥，很嚴重。”
裴云驍張了張嘴。
動作一頓，呆愣地看著他。
“一開始還好一些，后來甚至產(chǎn)生了幻覺，輕生和把孩子處理掉的念頭循環(huán)往復，父親自責工作太忙沒照顧好她，在她第一次嘗試跳樓被救下后，當天就遞了辭職信。”
“好在他們幸運，在瑞士找到了專業(yè)的心理醫(yī)生，從此就聽從醫(yī)生的建議，暫時遠離故土，和那個給她帶來刺激的新生兒。”
他語氣克制，并無一絲不穩(wěn)，“好像開始時也試過幾次。”
“可無論怎么試，見面也好，只聽聲音也好，那個孩子都只會給她帶來痛苦，像漩渦或者黑洞，輕輕松松就能毀掉她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生活。”
“她沒辦法了，在第五年時放棄了他，結果才過了一年，沒想到就徹底治愈了。”
“再然后，就是你的出生。”
他唇邊極淡地勾起，平靜得像是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
“你說我不想跟她說話，不愿見她。”
“是因為我小時候的記憶里，母親跟我說過最多的話，就是求我——”
“不要出現(xiàn)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