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技術員對譚流椰的思念,更上一層樓了。
不,確切點來說,是更上幾層西樓了。
西樓,是專藏相思之風的。
堪稱——藏風聚氣之佳所。
藏相思風、聚相思氣的內心居所。
西樓,在古詩詞中通常指女子居所。常與月亮意象聯系,象征相思與愁緒。
而此時的劉技術員,他比女子還女子。
凌晨二點,別的工友都還沉浸于夢鄉。可他卻實在是睡不著,一人去往亂葬崗上。
他想讓那夜風吹醒。
他更想讓那夜更吹跑他那不應有的相思之念。
站在那空無一人的亂葬崗,他內心里不感覺到害怕。
他倒是十分希望有那看不見的靈類來把他帶走、徹底帶走。
再也不要返回這惱人的凡間。
靜靜地,劉技術員觀賞著深夜與殘月。
不能自已。
此時,他一點兒也沒有想到遠方的親人,更是沒有想到要去拼命賺錢。
他只是幽怨得難以自持。
他那孤獨的背影,連亂葬崗上的孤魂野鬼見了也自嘆不如。
內心中的西樓之風,氤氳著他對譚流椰的思念和對自身境遇的哀怨。
他走向亂葬崗的邊緣,那里有一株小柳樹。
他折了一根柳枝,憶起了古人的一曲詩詞:
始出西南樓,
纖纖如玉鉤。
末映東北墀,
娟娟似蛾眉。
……
天空上方的月芽兒,照見劉技術員心中的西南樓,嬌小纖細,宛如盔鉤,夜闌月西沉,余光輝映著。
亂葬崗的天空,殘月也嫵媚,恰似少女的蛾眉。
劉技術員在心里自怨自艾。
他仿佛望見,在他內心的西樓,蛾眉一樣的月兒,被珠簾擋在窗外,玉鉤般的月兒,透不進瑣窗里。
啊,他覺得他與譚流椰之間的距離,似在眼前,又似遠隔千山萬水。
他與譚流椰之間的距離,是世界上最近的距離;
譚流椰與他之間的距離,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最近的人,是自己與她;
最遠的人,是她與自己。
他癡癡呆呆地想著:內心里的西樓,十五十六日,一月圓光滿時,他與她在心中雖然相隔千里路,卻能沐浴在同一片月光里。
夜沉沉將盡,星稀稀將落,只剩下月光,遲遲疑疑地照進他內心的西樓。
亂葬崗邊兒,殘花早被夜露打落,枯葉也已被涼風吹去。
漂泊不定的打工生涯,使劉技術員辛苦厭煩。
忙忙碌碌的引線原料攪拌,也讓他倦疲。
是精神倦疲。
那點匹配原料的攪拌活,還累不倒他。
今夜,趁別的工友還未到亂葬崗之際,他想讓自個的神情,安安靜靜地休息。
可是,他心中西樓里的古老蜀琴,卻彈奏著白雪調,用美妙的歌喉歌唱著陽春曲。
這陽春曲,是他潛意識里的向往。
他向往著,他與譚流椰兩人,盤中的佳肴已經用完,杯中的美酒依然有余,金壺滴漏已盡,月夜即將過去。
啊!
就讓那時光停留在他心中的西樓吧!
譚流椰,你怎么還不出現在我眼前
是你那黑臉丈夫擋住了你的腳步嗎?
還是你那小孩扯住了你的衣角
不!
譚流椰,你不要被那些世俗的情感牽絆,來與我靈魂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