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張大強臉上的表情，在憤怒、恐懼和懷疑之間飛速切換。
那兩個干部趁機奪下了他手里的扁擔。
我趁熱打鐵，繼續哭嚎：“爺爺說了，就是因為你們拖著不讓我走，晦氣散不出去，才沖撞了土地爺，讓這樁買賣黃了的！”
我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虛無縹緲的鬼神。
而這，恰恰是張大強最吃的一套。
他看著我滿是鮮血的額頭，又看了看旁邊一臉懵的干部和瘸腿男人，眼神里的瘋狂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恐懼。
是啊，如果不是鬼神作祟，怎么解釋zhengfu的人會來得這么巧？
他寧愿相信是鬼，也不愿相信是人。
“那那現在怎么辦？”他聲音發顫地問我，仿佛我才是那個能通曉天意的人。
“斷！”我斬釘截鐵地吐出一個字，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立刻！馬上！當著所有人的面，斷絕關系！遷走戶口！把我這個禍害徹底送走！一刻都不能耽擱！”
我指著那兩個干部：“連老天爺都派了公家的人來做見證了！你們還在等什么？難道真要等災禍降臨到金寶頭上才甘心嗎？”
這話一出，直接把那兩個干部都給說懵了。
但效果卻是出奇的好。
張大強渾身一激靈，像是被人當頭棒喝。
對！公家的人！這是“天意”的見證！
他再也沒有絲毫猶豫，一把推開身邊的人，沖到桌前，抓起那張“斷絕關系書”。
“村長！快！過來簽字畫押！做見證！”
他像是在趕著投胎一樣，催促著村長。
村長一臉為難，但看著這架勢，也只好嘆了口氣，拿起筆，在見證人的位置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戶口本！”我朝他伸出手。
張大強這次連看都沒看，直接從懷里掏出那個紅本本，塞到我手里，像是扔一個燙手的山芋。
“你快走！現在就走！滾得越遠越好！永遠別回來！”他對著我揮手，像是在驅趕瘟神。
我拿到了戶口本和那份簽了字的斷絕關系書。
我慢慢從地上站起來，腿已經麻木了。
我看著眼前這群人，張大強如避蛇蝎的恐懼，王秀蘭麻木的臉，張金寶懵懂的眼神，還有村民們看瘋子一樣的目光。
我什么都沒說。
轉身，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個院子。
這一次，我知道，我徹底自由了。
至于那棟賣不掉的老宅子？
它很快，就會以另一種方式，給張大強帶來一場真正的、毀滅性的審判。
我離開村子，并沒有走遠。
按照林森的指示，我在鄰村一個廢棄的牛棚里暫時住了下來。
這里雖然破敗，但至少能遮風擋雨。
我把戶口本和那份斷絕關系書貼身放好，這是我最重要的武器。
接下來，就是等待。
等待那個引爆一切的時刻。
我離開后，張家的鬧劇還在繼續。
瘸腿男人天天上門要那一萬塊錢，張大強死活不給，兩人從早吵到晚，鬧得雞飛狗跳。
而“歷史風貌保護區”的消息，也在村里傳開了。
雖然暫時不能買賣，但所有人都覺得，這房子將來肯定有大用。
張大強也從最初的懊惱，變成了一種病態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