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紀念日當天,沈嘉嶼早早回到家。
他換上深藍襯衫,準備好了她喜歡的紅酒與松露烤雞,甚至把那張霓虹燈早年留下的底座重新掛上了墻。
餐桌鋪了白色桌布,一切準備就緒,唯獨屋里空空的,沒有她。
他躊躇地走到玄關,目光落在那個深紅色封蠟盒上。
她一周前交給他的,說要那天再開。
他從沒想過,這個驚喜會成為他最后一個紀念日的唯一遺物。
九點整,他把盒子擺到餐桌中央,像打開禮物般鄭重地撕開封蠟、掀開盒蓋。
最上層,是一封信。
嘉嶼:
我知道你愛形式,所以我保留了你最愛的環節。
這盒子,是我送給你的人生拐點。
里面的每一頁文件,都是我離開你的方式,也是我最后一次,認真和你說話的方式。
林晚舟。
他指尖輕顫,將下方文件一份份抽出。
每一頁都由專業律師草擬、蓋章、生效條件明確。
時間節點、流程路徑、條款邏輯清清楚楚。滴水不漏。
他咬緊牙關翻到后頁,那里是兩個蓋著紅章的特殊條款:
“本文件開封后視為當事人已知曉內容。若對方在72小時內未提出法律異議且無正當理由阻滯,將自動視為默認接受。”
“本協議已設備用執行路徑,若對方提出干擾行為,流程將自動轉入司法通道,全部證據由律師保全,并啟動社會項目同步交割。”
他臉色慘白,一句話都說不出。
桌上餐食的香味開始冷掉,而文件的字字句句像釘子,釘進他的掌心。
她留給他的,不是哭訴,不是憤怒,不是撕扯。
而是一套已經啟動、不可逆轉、幾乎無懈可擊的離開計劃。
沈嘉嶼第一次意識到:
她不是賭氣,不是嚇唬,不是要他改。
她是準備得分毫不差,徹底告別。
他撥通律師電話,語速飛快:
“我要發起反對,阻止分割執行!”
對方沉默幾秒:
“沈先生,林女士所有材料都經過合法公證,捐贈部分也不在你名下。
除非您能證明她有強制行為或不當影響,否則這不構成任何滯留的合法理由。”
他咬牙切齒:“那我拒絕離婚。”
“很抱歉,她也預設了這一條款。協議為自動觸發型,若您在規定時間未配合,將轉入法院程序。我們會依法處理。”
沈嘉嶼掛掉電話,整個人靠在椅背上,仿佛力氣被抽空。
他這才發現,她竟然連他可能不簽字這一步都預判了。
而最刺眼的,是那張財產明細。
她可以爭。
但她沒有。
她完全可以拿大部分。
但她只拿最基礎的那一份。
她沒有算計,反倒比任何時候都克制、清清白白地離開。
這不是撤退,而是終止。
體面到令他羞愧。
沈嘉嶼起身,打開紅酒,一口飲盡。
窗外正飄起小雨,霓虹反光打在客廳里,像那晚她送他快遞時眼里的光。
疏離、克制,卻帶著告別的篤定。
他忽然想起她曾說過:“我最怕不是你不愛我,是你一直以為我不會走。”
她走了。
她還設好一切程序,讓他無法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