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顧林深問。
任子瑜搖搖頭:“看看就好。”
她只是覺得手藝很美,并沒有想買的意思。
過去幾年,她習慣了壓抑自己的喜好,習慣了一切以許星川的喜好為中心。
顧林深卻沒說什么,只是在她走開幾步后,落后片刻,然后很快又跟了上來。
之后又逛了幾個攤位,任子瑜在一個賣復古話劇海報的攤前停下,仔細看著一張《雷雨》的舊海報。
“老板,這個怎么賣?”顧林深指著她看的那張海報問。
任子瑜一愣,連忙說:“我只是看看”
“我覺得挺有意思。”顧林深已經(jīng)付了錢,接過卷好的海報,很自然地遞給她,“擺在家里書房,應該不錯。”
他總能用最理所當然的態(tài)度,讓她無法拒絕。
接下來,無論是看到一套可愛的戲曲人物小泥人,還是一把繪著水墨蘭花的團扇,只要她的目光稍有停留,顧林深總會不動聲色地買下來。
任子瑜從最初的無措、試圖阻止,到后來漸漸沉默。
她看著走在前方半步的男人挺拔的背影,看著他側身溫和地與攤主交談,看著他手里漸漸多出來的、那些她只是多看了一眼的小玩意一種陌生而洶涌的情緒幾乎將她淹沒。
這和過去六年,她與許星川的相處模式截然不同。
許星川也會送她禮物,昂貴、精致,卻總帶著一種施舍和高高在上的意味,需要她感恩戴德,需要她付出更多的討好和小心翼翼去維系。她永遠在猜他喜歡什么,永遠在擔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夠好。
可顧林深
他只是在看到她喜歡什么的時候,就平靜地買下來。沒有刻意炫耀財力,沒有等待她的感謝,更沒有借此要求她什么。
他甚至不會過多地評論她的喜好,無論是幼稚的氣球還是略顯懷舊的海報泥人,他都坦然接受。
她突然清晰地意識到——
原來一段真正好的感情,是不需要她刻意去維持,去討好,去卑微地仰望的。
她只需要做她自己。
她可以喜歡幼稚的氣球,可以多看兩眼不值錢的小泥人,可以安靜,可以走神,可以不用時時刻刻擔心說錯話、做錯事。
她只需要站在這里,做任子瑜自己。
就足夠了。
這個認知像一道強烈的光,猛地刺破了她心中積壓六年的陰霾和迷霧。
她停下腳步,站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中央,抬起頭,認真地看向走在前方似有所覺停下腳步、轉身回望的顧林深。
陽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晰深刻的輪廓,他的眼神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能包容一切的沉靜力量。
那一刻,任子瑜清晰地感覺到,心底那道昨夜才裂開的縫隙,正被一種溫暖而有力的東西,緩慢地、堅定地撐開。
冰雪消融,萬物復蘇。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