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二叔父說東宮要調派監御史,裴昭眸光微動,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波瀾無驚的古井,激起陣陣漣漪。
“二叔父,東宮可有意向要調遣的官員?”
裴廷猷搖了搖頭:“還沒有,太子殿下知道岐州情況復雜,朝中官員對調任的事大都抵觸得很,目前尚在斟酌,最好的情況是有官員能自薦。”
說罷,裴廷猷似想到什么,抬眸瞧了眼侄兒的神色,心頭倏然一驚。
“鑒之,你不會是想”
裴昭一動不動的靜靜坐著,薄唇輕啟:“大哥死得不明不白,這件事總得有個結果。”聲音極為沉靜鎮定。
“你瘋了?!”
裴廷猷大驚失色,猝然站起來,又怕聲音太大,叫外面的人聽見,壓低聲音道:“宥之的死因,朝廷會查證,你阿母尚在病中,如果知道你要去岐州,你覺得她能承受得了么!”
“二叔父覺得京都城中,有誰會自愿去岐州,又覺得誰會頂著地方勢力的壓力去查兄長離世真相?”裴昭依舊神色平靜,紋絲不動。
“”
裴廷猷一時語結。
地方勢力輕易撼動不了,朝中多得是混政績的官蠧,就算去了,也怕得罪人,根本不會細查。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侄兒涉險。
“那你也不能去!”
“你和令儀都定親了,這一去,兩家的婚事怎么辦?”
裴昭看著二叔父憂心忡忡的模樣,淡聲道:“二叔父放心,侄兒不會耽誤令儀的。”
“不可!”裴廷猷大驚,語氣極為鄭重,“我絕不允許你去岐州,你也休要動這心思,若再敢把此事掛在嘴邊,休怪二叔父動家法!”
二十余年來,叔侄二人難得為一件事爭得面紅耳赤,他怎么都沒想到,一向溫潤淡然的侄兒,會在兄長的死因上這般執著。
裴昭悶聲不語,始終垂著視線,若有所思。
一連兩日,深冬風雪未曾停歇,積雪深得好似要將整座京都淹沒。
直至次日晚間,運送棺材的馬車才抵達京都。
奴仆才將棺材抬進前院,就聽長廊盡頭傳來一陣騷亂,關氏披了件狐裘,里面只著了單薄褻衣,不顧丫鬟婆子們的阻攔,踉蹌著跑到前院。
短短一會兒,碎雪便在棺材蓋上鋪就薄薄一層。
“大夫人,您快回屋吧!”
“您身體還沒好,可不能著涼啊!”
仆婦們追在后面苦求關氏回院子,可關氏充耳不聞,拖著病重的身軀站在長廊上,原本迷離無神的目光在看見棺材的剎那,充滿了驚懼。
裴廷猷和襄氏急吼吼趕到前院時,便瞧見姒婦冒著風雪,瘋了般沖進庭院,撲到那副棺材上。
二人心下大驚,已顧不得撐傘了,趕忙上前勸阻。
關氏病了兩日,基本沒怎么用膳,這會兒卻不知從哪兒迸發出力氣,直接將沉重的棺材蓋子推開了。
“啊——!”
裴廷猷和襄氏還未走近,就聽見關氏的崩潰哭喊,彼此相視一眼,面上盡是驚惶之色,趕忙湊上前查看情況。
襄氏只略略瞥了眼棺材里的人,便嚇得花容失色,跌坐在地上。
棺材里的青年穿著官袍,面龐用脂粉涂畫過,呈現不自然的青灰,袍袖和袍擺那塊干癟下去,底下空空蕩蕩,最明顯的是脖頸處,有明顯銜接過的痕跡。
“阿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