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夷不著痕跡地瞥了眼長廊方向，眸光暗了暗，落下一子。
“認(rèn)識這么久，還未聽你提過宋大人和宋夫人，好不容易在京都安頓下來，又要長途跋涉回去祭拜，這般惦念，他們生前一定對你很好吧？”
宋令儀斟酌著如何落子，隨口敷衍：“殿下消息不是很靈通么，應(yīng)該聽說過我阿父阿母的事跡才對。”
蕭明夷凝望著少女微蹙的眉眼，嘴角微微彎起：“聽過，但了解不深。”
“我阿父只是個校尉，每月俸祿有限，而阿母自幼錦衣玉食，是個十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阿母嫁給阿父后，從沒干過一天的家務(wù)。作為他們唯一的女兒，他們自然是傾盡所有，給我最好的生活條件。”
說起宋父宋母的時候，她總有一種旁觀者的心態(tài)。
“無論京都人如何傳他們，在我心里，他們是一對很稱職的父母，也是世間難得的有情人。能擺脫世俗的眼光，遵從本心而活，我很羨慕他們。”
宋令儀托著雪腮，眼角余光發(fā)現(xiàn)蕭明夷在看她。原本應(yīng)該專注盯著棋案的幽深眸光，此刻卻久久停留在她的面容之上。
”你看我作甚？”
“既然羨慕他們，當(dāng)初為何匆忙定親？”他問。
周遭安靜，宋令儀淺吸口氣，開始故弄玄虛。
“這你就不懂了吧，愛情是一種高級的精神產(chǎn)物，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現(xiàn)在喜歡，不代表將來喜歡，更不能代表愛。我這人倒霉得很，不敢奢求太多，只求相敬如賓，相濡以沫。”
話落，那道沉甸甸如有實質(zhì)的視線收斂幾分，蕭明夷淡聲道：“如果宋大人和宋夫人最初相識的時候，宋夫人也如你一般畏手畏腳，大抵就不會去淮州城了。”
“”宋令儀唇角掛著的淺淡笑意慢慢凝逝，略帶怨氣地盯著他，卻不敢辯駁什么，怕他又扯出要娶她之類的話。
待下完一局，已是兩刻鐘后。
宋令儀告別蕭明夷，走到月洞門前卻未看見紅蕖，回頭再望涼亭處，便看見蕭明夷正側(cè)臉仰望園中的杏花樹，似在出神。
一縷微風(fēng)拂過，杏花瓣如碎雪般紛紛揚揚落在他身上，思緒忽然拉回除夕宮宴那夜，他送的那支纏枝釵，應(yīng)是在原州城偷偷買下的，
從原州城到云河渡，她想要的時候，他不在乎；等她不想要了，卻硬要送給她，就像他們之間的緣分，終究差了那么一點。
看過一眼，她轉(zhuǎn)身去尋紅蕖，沒再回頭。
走到東院外，紅蕖自里面出來。
方才把蹴鞠球撿給褚一舟，哪知對方硬要纏著她比投壺，連輸給她兩輪就罷了，還不肯放她走。
宋令儀聽了只覺奇怪，紅蕖守著花園，褚一舟特地把她引開，莫不是陸潛的主意。
“小公爺剛開始是不在，但很快又回來了，我走之前還在跟幾個公子哥兒投壺呢，看起來一切如常。”
宋令儀斂眸，沒再多問。
主仆二人輕輕悄悄回到前院偏廳，里面談笑正歡，直至宴席結(jié)束，宋令儀都沒有離開偏廳。
而內(nèi)堂那邊兒，王氏有心給陸潛相看適齡女子，赴宴的官家夫人們得知后，一個勁兒推薦自己的這個侄女，那個表妹，聊得愈發(fā)火熱。老太太清楚陸潛的脾氣，始終沒表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