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年,我為你擋的刀,替你挨的槍,為你掃平的障礙,我付出的這一切,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我的聲音不高,甚至因為疼痛而斷斷續續,卻像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
問出了這愚蠢了十年,自欺欺人了十年的問題。
那根沾了我血跡的木棍頓在了半空。
蘇望舒看著我,那雙我曾沉溺其中的眼睛里,
此刻只有不耐煩和一種荒謬的嘲諷。
她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可笑的問題。
“算什么?”
她重復了一遍,語氣輕飄而殘忍,
“江知越,從頭到尾,不都是你自愿的嗎?”
“我有拿槍指著你,逼你去做這些嗎?”
“是你自己愿意替我賣命,不是嗎?”
自愿的。
賣命。
輕飄飄的幾個字,像最鋒利的冰錐,瞬間刺穿了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將里面最后一點可笑的溫熱徹底凍結、搗碎。
所有的疼痛,背上的,腿上的,眼眶里的,
甚至那只被生生削掉三根手指的右手,在這一刻,奇異地麻木了。
自愿的。
是啊,是我自愿在她微末時傾力相助,自愿為她踏入這腥風血雨,自愿替她擋下那七十七次明槍暗箭,
自愿在每一個她需要的時候出現,又在她不需要時安靜退開……
自愿瞎了一只眼,自愿廢了一只手。
自愿,愛了她整整十年。
原來這一切,在她眼里,不過是一場我自作多情、自甘下賤的賣命。
火光在我僅剩的視線里扭曲、晃動。
我看著她那張美艷卻無比陌生的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一開始只是肩膀抖動,后來抑制不住,越笑越大聲,笑得眼淚都涌了出來,混合著右眼紗布下滲出的鮮血,滾燙地滑過冰冷的臉頰。
我笑得太厲害,牽扯著背后的傷,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
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蘇望舒皺緊了眉,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瘋子,帶著厭惡和不耐,“你笑什么?”
我止住咳嗽,抬起手,用還算干凈的左手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和臉上的淚。
我抬起頭,看向她。
所有的情緒,愛戀、不甘、痛苦、委屈……都在那一聲聲絕望的笑里燃燒殆盡,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燼。
眼神平靜得可怕。
我輕輕開口,聲音沙啞,卻清晰無比,
“是啊……蘇望舒,你說得對。”
“都是我自愿的?!?/p>
“是我眼瞎?!?/p>
“是我……犯賤?!?/p>
她似乎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平靜和話語噎了一下,眉頭擰得更緊,握著棍子的手緊了緊,卻一時忘了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不再看她。
也不再看周圍那些曾經稱兄道弟、如今卻冷眼旁觀的面孔。
我撐著劇痛的身體,搖搖晃晃地,用自己的力量,從冰冷的地面上,重新站了起來。
背脊挺得筆直。
她蘇望舒,再也配不上我江知越一滴淚,一滴血。
蘇望舒皺起了眉頭,心臟沒來由的抽痛著。
“只要你交出陸辭,我們就能回到以前,這次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p>
我笑著咳出了鮮血,“回到從前?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