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的陽光斜斜地切過街角，把林莫的影子拉得老長。他剛送完一份寫字樓的奶茶，電動車筐里的保溫箱還帶著點余溫，車把上掛著的塑料袋里，裝著給孤兒院小蘿卜頭買的橘子糖——昨天回院時，那小家伙拽著他的衣角，眼睛亮晶晶地說“想吃橘子味的”。
“再有兩單就下班。”林莫哼著不成調的歌，擰動車把拐進沿河的小路。這條路他常走，岸邊的柳樹垂到水面上，風一吹，綠絲絳似的枝條能掃到頭盔。
就在這時，一陣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
林莫下意識地往路邊靠了靠，抬頭就看見一輛銀灰色的摩托車疾馳而來。車手戴著黑色的全盔，一身緊身的黑色騎行服，勾勒出利落的曲線，顯然是個女人。她的車速快得有點離譜，輪胎碾過路面的石子，濺起一串火星。
“這也太野了。”林莫咂了咂嘴，剛想再往路邊挪挪，摩托車突然一個急剎，大概是發(fā)現(xiàn)前方有個散步的老太太，車手猛地一打方向。
林莫只覺得眼前一花，摩托車朝他這邊偏了過來。
“小心！”他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猛地往反方向打電動車龍頭。
兩車擦身而過的瞬間，他看到對方頭盔的擋風鏡反射出自已驚愕的臉，還聞到一股淡淡的、像雨后青草的香水味。
為了避開，林莫的電動車沖上了河邊的臺階，前輪磕在一塊松動的石板上。他感覺身子一輕，整個人連人帶車朝著河面翻了下去。
“操——”
這是林莫腦子里最后一個清晰的念頭。
冰冷的河水瞬間包裹了他，帶著一股腥氣灌進鼻腔和喉嚨。他嗆得劇烈咳嗽，手腳慌亂地撲騰，卻感覺身l越來越沉——外賣服吸了水，變得重如鉛塊。
他看見自已的電動車在水面上漂浮了一下，然后緩緩下沉，車把上的橘子糖塑料袋散開，五顏六色的糖塊像小魚一樣漂走。
岸邊傳來驚叫聲，有人在喊“快救人”，還有摩托車引擎再次啟動的聲音，似乎在快速離開。
林莫的視線開始模糊，河水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耳膜嗡嗡作響。他想起孤兒院的院長總說“小莫是個福大命大的”，想起張姐早餐店總多給的那個茶葉蛋，想起小蘿卜頭每次見他都要喊的那句“林莫哥哥”。
這些畫面像走馬燈似的閃過，最后定格在剛才那個摩托車手的背影上——銀灰色的車身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很快就消失在路的盡頭。
有點可惜啊，還沒看清那小姐姐長什么樣。
這個荒誕的念頭冒出來時，林莫的意識已經開始下沉。冰冷的黑暗像潮水般涌來，溫柔地、不容抗拒地將他徹底吞沒。
沒有疼痛，沒有掙扎，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安靜的黑。
黑暗像被戳破的墨囊，驟然褪去。
林莫猛地睜開眼，首先撞進眼簾的是漫天星辰。不是他小時侯在孤兒院后院看到的稀疏光點，而是密得像撒了把碎鉆的星空，近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有的星星甚至在緩慢旋轉，拖出淡紫色的光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