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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1頁)

沈桂蘭死死攥著那疊薄薄的賬紙,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她仿佛能看到章氏拿到那些糧食后,轉手換成銀錢塞進自己腰包時那得意的嘴臉。

她也仿佛能看到自己和女兒秀薇,為了省下那半斗米,只能用野菜和稀粥果腹的凄涼。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讓她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

她沒有哭,反而緩緩坐在床邊,靜靜等待著天明。

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沈桂蘭便起身了。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背起裝滿繡品的竹筐,而是將那一疊寫滿了血淚的賬紙和族田舊冊小心翼翼地揣進懷里,徑直朝著村東頭的私塾走去。

村的盡頭,私塾里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周夫子正搖頭晃腦,唾沫橫飛地給沈永志單獨開講《孝經》。

沈桂蘭站在半掩的塾門外,身影被晨光拉得頎長。

她沒有進去,只是深吸一口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書聲,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周夫子,敢問一句,我兒沈永志入學五年,他娘我,可曾親手為您奉上一分一毫的束脩?”

讀書聲戛然而止。

所有學童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都集中在了門口。

周夫子講得正起勁,被這一聲打斷,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待看清是沈桂蘭,又多了幾分心虛,只是支支吾吾地“啊......這個......”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整話。

他當然沒收過沈桂蘭的錢,他的束脩,年年都是章氏從族里領了公款后,親自送來的。

周夫子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周遭聞聲而來的村民越聚越多,對著塾門指指點點。

沈桂蘭不再看他,而是從懷中猛地抽出那本族田舊冊,當眾展開,如同一道討伐的檄文!

“景泰三年,永志入學,束脩一兩二錢銀,族田公款已結!”

“景泰四年,束脩一兩二錢銀,公款已結!”

她一字一句,念得鏗鏘有力,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池塘,激起千層浪。

最后,她目光緩緩掃過臉色越來越白的周夫子,掃過人群中探頭探腦的村民,一字一頓地問道:“周夫子,我再問一句,這公中出的銀子,若我兒今天起不讀了,可還能退還給我這個寡婦?”

這話問得毒辣至極!

若說能退,那便是承認這五年他白拿了章氏從沈桂蘭那里克扣的口糧錢;若說不能退,那更是坐實了他與章氏合謀,盤剝孤兒寡母!

就在這時,一聲尖利的叫喊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沈桂蘭!你這個攪家精,是要毀了我孫兒的前程啊!”

章氏撥開人群,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母雞,氣急敗壞地沖了過來。

她一指沈桂蘭,破口大罵:“你個喪門星!我辛辛苦苦供孫兒讀書,指望他光宗耀主,你倒好,竟敢跑到私塾來鬧事!永志,永志你過來!當著全村人的面,寫一個‘孝’字!讓你娘看看,什么叫孝道!”

沈永志本就羞愧難當,此刻被祖母一喝,更是面如金紙。

他顫抖著走到堂前,提起筆,手腕卻抖得如同風中殘葉。

就在他筆尖將落未落之際,沈桂蘭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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