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馬上把庫房里的舊布、布罩全拿出來,用雪水和草木灰,連夜染成白色!快!”
入夜,月亮慘白,照得雪地一片冷光。
沈桂蘭一身利落裝束,身后跟著劉鐵匠、馬獵戶等十個村里最強壯的漢子。
每人背著個白布包,對外說是“湊糧救顧”,要給風眼崖送救命糧。
“分三路走!”沈桂蘭冷靜下令,“劉鐵匠,你帶三人走東邊林子。馬獵戶,你帶三人從西邊山脊繞。剩下的人跟我走冰河。記住,不管聽到什么,都不許回頭,直奔風眼崖!”
她選的路最險——冰封的青河。
河面像鏡子,一滑就倒。
所有人都用草繩綁緊鞋底,一步一滑,艱難前進。
寒風割臉,疼得睜不開眼。
走到河道拐彎處,三個黑影突然從雪堆里撲出,手里舉著燒硬的木棍,擋住去路。
“沈桂蘭,你果然來了!錢掌柜說了,留下地契,饒你不死!”領頭的黑衣人聲音冷得像冰。
劉鐵匠他們立刻緊張,攥緊了柴刀和鋤頭。
沈桂蘭卻往前一步,嘴角冷笑。
她猛地揚手,一把藥粉撒出去。
粉末遇雪即化,騰起一片藍霧,刺鼻嗆人,瞬間罩住三個黑衣人。
“是‘迷蹤散’!快閉氣!”一人喊,可已經晚了。
藍霧里,他們眼睛發花,頭昏腦脹,亂了陣腳。
就在這時,“嗖嗖嗖”三聲弓響,破空聲劃破夜空。
三個黑衣人沒來得及叫,就倒下了,每人喉嚨上插著一支箭。
顧長山從對面雪坡跳下來,手握長弓,站得筆直,臉色卻白得嚇人。
風眼崖山洞里,篝火噼啪響,勉強驅走些冷氣。
顧長山靠在石壁上,左臂衣袖撕開,傷口深得見骨,凍得發黑潰爛。
沈桂蘭撕下自己的衣袖,把搗碎的草藥輕輕敷上去,動作穩而輕。
“你明知道是陷阱,為什么還來?”顧長山聲音啞,氣弱,但眼睛死死盯著她。
沈桂蘭沒抬頭,手里的針穿過皮肉,穩得像鐵:“因為你說過,風眼最險,卻也最通天。我相信你能把消息送出來?!?/p>
她說的是信任,也是底氣。
洞外風雪狂吼,像野獸在叫。
洞內一盞油燈,微弱卻暖。
包扎完,沈桂蘭從懷里拿出那幅《雪夜行旅圖》,慢慢展開在他面前。
火光下,畫里絕境中的那點光,像真的在燒,不滅。
“你看,”她輕聲說,“燈,一直亮著。”
顧長山看著畫,又看她凍得通紅、裂了口的手,眼神復雜。
很久,他抬起沒傷的右手,把一樣東西塞進她手心。
是枚松枝刻的“蘭”字,指甲蓋大小,刻得粗糙,但帶著松香和他手上的溫度。
火光晃著,兩人的影子被拉長,貼在石壁上,像兩棵并肩站住的松樹。
不知過了多久,洞外的風雪聲漸漸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細碎持續的聲音。
滴答,滴答。
是雪在化。
起初一兩滴,后來連成線,成了細流。
這聲音不響,卻濕冷,像從地底傳來,帶著不安的動靜。
顧長山皺眉,側耳聽那洞壁外的響動——不光是雪化,更像是......大地在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