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梧桐山那座孤墳里埋的是什么人，讓爺惦記了這么多年。
山風寒涼，吹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裴迦葉頗費了一番功夫，才走到一處孤墳前。
這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墳包，沒有堅固的玉石，沒有鎮守的石獸，甚至墓碑上的名字都沒有。
他放下燈籠，把香燭插上，又將墳墓周圍的雜草都清理干凈。
做完這一切，他才靠著墓碑坐下。
他從小性子木訥，加上他生來自帶異象，人人敬他，卻也怕他。
沒人愿意靠近他，更沒人教他該如何與人打交道。
除了她。
若是她還在，這會兒大概會一邊罵他笨，一邊把內里復雜的關系細細拆與他聽。
當然，她也有暴躁的時候。
有人笑話他是她的跟屁蟲，她一拳揍掉對方的門牙，逼人改口叫他：“小佛爺。”
想到往事，裴迦葉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
可一看到冰冷的墓碑，笑容又凝固住了。
他伸手，輕輕撫摸墓碑。
“其實，比起小佛爺，我更喜歡做你的跟屁蟲。”
看著眼前跳動的燭火，他發出一聲長長嘆息。
“十七年了。”
“佛說在天有靈，可你為何從不肯入夢來見我。”
山風飄動，帶來一道女聲。
“你給他托夢，嚇死他。”
裴迦葉一怔。
順著聲音的源頭望去，才發現山的另一邊亮著幽幽燭光。
這么晚了，還有其他人在祭拜？
撥開草木，他看到一個姑娘跪在一座土墳前。
她一邊從食盒里往外掏酒菜，一邊對著墓碑絮絮叨叨。
那姑娘側身倒酒的瞬間，他看清了她的臉。
沈知意？
她怎么在這兒？
沈知意一邊往火盆里扔紙錢，一邊道歉。
“姐，對不起，我把你的裙子弄壞了。”
墳里躺著的，是她同父異母的嫡姐沈知心。
八歲那年，她生了一場重病。
過往的記憶都被燒沒了，只記得病好后，睜開眼看到的第一位，就是嫡姐。
她還記得嫡姐溫柔叫她小名的模樣，眼睛彎彎的，像個月牙兒，可好看了。
“咱們小伊伊被夢魘了好久，可算醒了。”
“下次可不許追著我喊小佛爺了。”
“你若連姐姐都認不得，姐姐是會傷心的。”
可沒多久，姐姐就嫁人了。
那時候她年紀小，不明白嫡姐明明剛剛及笄，怎么這么急著出嫁。
后來她才明白，嫡姐都是為了她。
那次重病，滿城的大夫都說沈知意沒救了，爹也準備放棄她。
為了救她，嫡姐和爹談了一筆交易——
嫡姐答應嫁給徐復。
作為交換，爹必須請高僧來為沈知意做法。
就這樣，沈知意撿回一條命。
可嫡姐卻在婚后第二年就撒手人寰。
如今，嫡姐的長眠之地，成了她唯一能敞開心胸、說真心話的地方。
“姐，過不了多久，我就能把自己嫁出去了。”
裴迦葉聽得蹙眉。
嫁出去？
之前不是還求他幫忙，要見裴迦葉嗎？
這才幾天，她就換人了？
耳邊，傳來她醉意呢喃。
“我要嫁的那個人很好，有聲望，有才學，為人正直善良，姐姐放心。”
還很好？
裴迦葉支起耳朵。
他倒想聽聽，她要嫁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