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老板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嘆道：“你們啊，真是不信邪，先是什么老龍王，現在又是什么吸血毯。其實就是水鬼。不過我們本地人都說得比較隱晦，說那是水里的東西。但是有一點是一樣的，這水鬼也會發出哭聲。凡是聽到了哭聲的活人，就像中了邪。輕的，也就是心神不寧，晚上翻來覆去地做噩夢。可要是重的，那就會產生要命的幻覺！”
“就像那三個幸存者一樣？”劉教授問道。
“什么幸存者？”老板反問。
劉教授就把汪前程等三個幸存者的事情說了一遍，并且播放了他們亂喊亂叫的錄音。
老板聽完錄音，苦笑了兩聲。
“他們就是屬于重的。不過，他們居然沒死，還在長江上飄了幾天幾夜，真是命大。我們這里，每年因為聽到哭聲而淹死的人，不在少數。唉，造孽啊！”
他一聲長嘆。
我們也跟著嘆氣。
這次長江明珠號的意外，死傷慘重，到現在還沒有統計出具體的數字。
“所以，為了活命，我們這定了幾條鐵打的規矩！”老板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哦？愿聞其詳。”劉教授往前靠了一步，還給老板遞了煙，點了火。
“第一，過峽前，必須在船頭設香案，燒大量的紙錢，還得是浸過雞血的，這叫血食。然后把烈酒和活公雞的血潑進江里，算是買路錢。船老大還得扯著嗓子，唱那祖上傳下來的安魂鎮鬼號子，求里頭的東西高抬貴手。”
聽到這話，我想起俞安號船長的操作。
“第二，船上每個人的手腕或者腳踝上，必須系上用公雞冠血染過的紅麻繩。這是陽氣，能辟邪。船頭得掛一把開了刃的殺豬刀，或者大剪刀，取的是斬斷黑發的意頭。船艙里，還得拴一只活蹦亂跳的大紅公雞，傳說公雞陽氣最旺，能預警。”
“我們船上都照做了。”杜建國沉聲說道。
他掏出一條紅繩子。
“這只是基礎！最重要的是禁忌！過峽的時候，嚴禁提到死、沉、鬼這些字眼！尤其是晚上，絕對禁止往那黑漆漆的江面上看！老人們說，你看它，它就能通過你的眼睛看到你的魂，然后把魂給攝走！最要命的一條是，單獨的一個人，禁救落水者！”
“什么？！見死不救？這算什么規矩？！””杜建國霍然站起，雙目圓瞪，一股煞氣噴薄。
我也難以理解。
為何見死不救？
“這是用命換來的規矩！”老板也激動地吼了回來。
劉教授把杜建國按了下去，示意他冷靜。
“你想想，那人是怎么掉下去的？多半是被幻覺引誘的！你一個人下去救，那東西正好順著你把你一塊兒拖走！除非你是成群，火力旺，陽氣足，才有可能把人撈回來！這是多少年來血的教訓！”老板據理力爭。
杜建國無奈嘆了口氣。
“其實我們這些跑船的，祖祖輩輩最怕的，不是死在這江里。人固有一死，掉江里喂了魚，也算是回歸自然了。”
“不怕死？那怕什么？”我忍不住問道。
“我們最怕的是死了之后，變成水底那東西的一部分。此后這東西能發出我們的聲音，引誘我們的親人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