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灌進衣領的時候,陳硯的刀還在手里。
他沒松,也沒收。
左手按著左臂的傷口,血已經滲到袖口,濕黏黏地貼在皮膚上。
林美媛站在他旁邊,半個身子在鐵柵欄外,雨水順著她的發梢往下滴。
她沒動,也沒說話,只是喘得比剛才輕了些。
陳硯轉了半步,背靠上身后的金屬殘骸。
那是輛報廢的急救車,車頭塌了一半,玻璃全碎,車門歪斜地掛著。
他用刀尖撬下一塊鐵皮,卡進車門縫里,輕輕一推,鐵皮卡得剛好。
風吹,門晃,鐵皮就會響。
他做完這些,才看了她一眼。
“坐下。”他說。
林美媛沒問為什么。
她靠著車尾坐下來,動作很穩,但肩膀繃著。
陳硯從急救包里抽出紗布和碘伏,扔過去。
她接住了,低頭開始處理自己手肘的擦傷。
雷光一閃,照亮她脖頸的線條。
陳硯盯著那塊皮膚,看她包扎時肌肉的抽動。
太規律了,像被節拍器控制。不是疼出來的反應。
他沒動。
車里一股霉味混著鐵銹。
前座塌了,后艙堆著爛布和空藥瓶。
陳硯用刀撥開擋路的支架,踩進駕駛艙。
儀表盤裂了,但車載電臺還在,老式軍用型號,旋鈕上刻著數字。他父親用過這種。
刀尖插進面板縫,一撬,蓋子松了。他伸手去摳,電臺后蓋突然脫落,掉出個鐵盒。
盒面刻著三個字:陳昭遠。
陳硯的手頓了一下。
他把盒子放在膝蓋上,刀尖在火機上烤了兩秒,然后插進鎖扣。
銹跡崩開,盒蓋彈起。里面是幾張照片,一張泛黃的紙,還有一枚軍功章。
照片上是父親,穿著軍醫服,站在戰地醫院門口。
另一張是手術室,他正低頭縫合傷口,助手背影很熟——是王振海,年輕版的,沒禿頂,也沒機械手指。
陳硯翻過照片。背面一行字:醫者可死,不可辱。
他把照片放回,拿起那張紙。
1998年器官分配表。
表格右下角蓋著紅章:絕密。項目編號:x-7。
實驗體編號列在最后一欄,共九人。
第七個寫著:007,王振海,神經耐受測試合格,建議進入二期改造。
備注欄有一行小字:供體匹配失敗,主刀醫師陳昭遠拒絕簽字,已上報紀律委員會。
陳硯盯著那行字,看了五秒。
他把紙折好,塞進內袋。然后抬頭,看見林美媛已經站起來了,正朝駕駛艙走來。
動作不急,但步子很直,像被線拉著。
“你想看?”他問。
她沒回答,手伸向鐵盒。
陳硯突然把文件拋向空中。
紙張翻著飛出去。
林美媛抬手去接,手腕抬到一半,忽然停住。
她的瞳孔散了一下,像是信號斷了兩拍。
等她再動,已經慢了半秒。
陳硯出手。
刀背挑開她衣領,蛇形紋身露出來。
銀線在皮膚下若隱若現,從鎖骨往下,延伸進衣服。
他用刀尖輕輕一壓,紋身邊緣的皮膚微微震動。
和醫院那個殺手護符的頻率一樣。
他收回刀,低聲說:“你從沒真正脫離他們。”
林美媛沒動。
三秒后,她抬手,從腰側摸出槍。
槍口對準陳硯,穩得不像人手能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