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踩進林道時,左耳已經聽不見風聲了。
半邊臉像是被凍住,皮膚底下有根線扯著神經往顱骨里鉆。
他沒停,手指順著耳后那道舊疤摸過去,血還在滲,溫的,順著脖頸流進衣領。
他知道那七個人現在站在停車場,像斷了線的木偶,但他也清楚,王振海不會只靠那批清剿組收網。
林道往上,坡度越來越陡。腳底的碎石被夜露打濕,踩上去打滑。
他貼著崖壁走,手肘壓住白大褂下擺,不讓它蹭到巖面發出響動。
頭頂傳來直升機的轟鳴,旋翼攪動氣流,吹得樹冠一陣陣晃。
聲音來自正上方——懸崖平臺。
他記得那地方。
三年前醫院擴建時,地質隊測過,說那片巖層有斷裂帶,承重不行,最后沒建樓,只鋪了條應急通道。
現在王振海選那兒當指揮點,要么是逼他現身,要么是準備跑。
陳硯摸了摸袖口。手術刀還在。
剛才在停車場,他從新娘后頸取下的芯片,此刻就夾在刀柄和布料之間。
指甲大小的黑色方塊,邊緣帶著細小的電極觸點。
他沒多看,塞進了貼身的口袋。
離平臺還有二十米時,他趴下了。
坡頂亮著燈,不是應急燈那種冷白,是暖黃,像是從帳篷里透出來的。
人影在光暈里晃,一個站著,四個蹲守在直升機周圍。
那架直升機型號老舊,尾翼有道裂痕,用膠帶纏著。
駕駛艙里坐著飛行員,頭盔壓得很低。
平臺邊緣拉了紅毯,一直鋪到崖口,盡頭擺著個金屬箱,上面連著三根天線。
王振海站在紅毯中央,手里捏著個遙控器。
黑色外殼,正面嵌著塊小屏,數字在跳:03:17、03:16、03:15
陳硯瞇了下眼。
那頻率,和香檳塔底下起搏器倒計時一樣。
他摸出芯片,對著光看了一眼。
背面有蝕刻編號:ne-46-α。
和起搏器序列號前綴一致。
他把芯片攥進掌心,開始往上爬。
風從崖口灌下來,帶著腐葉和鐵銹味。
他貼著巖縫,一寸一寸挪。平臺上的人沒往這邊看,注意力全在直升機和遙控器上。
王振海低頭看了眼表,抬手說了句什么,守在金屬箱旁的人立刻打開蓋子,里面是排導線,連著地下。
陳硯爬到平臺邊緣,翻身滾進一塊巖石后。
距離王振海不到十五米。他抬頭看了眼直升機駕駛艙。
飛行員右肩微微抽動,像是在忍痛。
左眼閉著,眼罩還沒摘。
他明白了。
秦雪在上面。
她沒走。
她跟著清剿組的路線,繞到了崖頂另一側。
激光筆能致盲,但不能久用,否則會燒壞內部電路。
她剛才那一擊,是唯一的窗口。
王振海突然抬高聲音:“陳硯,我知道你在。”
陳硯沒動。
“醫院地下二層,血庫旁邊那間靜室,現在有十七個值班醫護。我按下這個鍵,他們連同整棟樓一起炸上天。”
他晃了晃遙控器,“三分鐘,你能救他們,還是救你自己?”
陳硯站起身,從巖石后走出來。
王振海回頭,臉上沒什么表情,像是早等著他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