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鎖在刑架上,胸口染血的布包里露出半截蠟筆畫——兩個小人手拉手站在太陽下。
她跪在陳牧腳邊,靈力耗盡的手指摳著青石板:求你他只是想回家看女兒。陳牧沉默片刻,最終揮劍斬斷鎖鏈時,她聽見自己哽咽的笑聲。
最清晰的是春末的醫(yī)廬后院。
她蹲在地上,用靈力溫養(yǎng)一個渾身被燒傷的孩童。
那孩子疼得直哭,她就變著法兒講笑話,講到自己都忘了靈力早已枯竭,直到陳牧端著藥碗站在身后,無奈又心疼地嘆氣:林大夫,你這是要把自己熬成藥引?
這些畫面在識海內(nèi)炸成碎片,與守律者灌輸?shù)慕^對秩序眾生如棋激烈碰撞。
林雪突然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不!我不是工具!
我不是律法的嘴!
天規(guī)烙印在她的嘶吼中崩解。
陳牧看見有金色霧氣從林雪的七竅中涌出,消散在風(fēng)里。
林雪的身體像斷線的風(fēng)箏急速墜下,陳牧本能地接住她,卻在觸到她靈根的瞬間瞳孔收縮——那曾經(jīng)璀璨的青碧靈根此刻黯淡如灰,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機。
咳陳牧彎腰嘔血,紫紋在胸口裂開蛛網(wǎng)狀的裂痕。
至尊骨的反噬順著血脈往上竄,他能清晰聽見骨骼發(fā)出的碎裂聲。
阿蘭跌跌撞撞撲過來扶住他,哭腔里帶著顫音:陳牧,你這樣值得嗎?
陳牧望著林雪蒼白的臉。
她睫毛上還掛著淚,嘴角卻有極淡的笑意,像是做了個甜美的夢。
他伸手替她擦掉淚,聲音輕得像怕驚醒什么,喃喃道:她若真成了天規(guī)之刃,那我這護短的道,還有什么意義?
話音未落,一道虛影從地脈深處升起。
蘇清蘅的殘魂裹著青銅古鏡的微光,指尖輕輕拂過林雪額頭:命契雙生,終歸于心。她轉(zhuǎn)向陳牧,眼底有欣慰也有擔(dān)憂,你用骨封她,用局試她,最后用命救她可下次,若她再墮,你還敢賭嗎?
聞言,陳牧沒有回答。
自己能救她一次,兩次,十次甚至百次,可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他將林雪輕輕抱起,血滴在青石板上,暈開一朵妖異的花。
山風(fēng)卷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間那枚碎玉——三天前林雪不小心摔碎的定魂玉,此刻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
醫(yī)廬的燈火在山腳下明明滅滅。
陳牧抱著林雪走向那片暖光時,地脈深處傳來古鏡殘片的輕鳴。
鏡中映出模糊的未來:林雪立于戰(zhàn)場中央,雙手綻放青金雙色命契,一邊療愈跪在地上的傷兵,一邊揮劍斬斷纏繞天地的金紋鎖鏈。
她身后,陳牧閉著眼睛靠在斷墻上,嘴角掛著血,卻笑得很輕。
醫(yī)廬密室的門在深夜被推開。
林雪被輕輕放在靈陣中央,命契微光從她掌心溢出,像呼吸般起伏明滅。
陳牧站在陣外,望著她沉睡的臉,抬手按在胸口——那里的紫紋裂痕里,有極淡的金光正在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