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再度閉目時,脊背金紋在月光下泛起細碎的光,像有活物在皮膚下游走。
他舌尖還殘留著先前咬碎的血腥氣,卻故意壓下識海翻涌的痛意——上回強闖幻境被碾碎意識的滋味太難受,但此刻頸側(cè)紫紋與脊椎金紋產(chǎn)生的震顫告訴他:這古鏡殘片里的秘密,比疼更值得。
試試天命共鳴。他在心里默念,指尖輕輕抵上石案上的古鏡殘片。
那金紋順著掌心脈絡(luò)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像蛛絲般貼著鏡面游走。
先前那道阻礙的黑色屏障竟沒再出現(xiàn),反而有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爬上來,像在歡迎歸人。
意識下沉的剎那,陳牧聞到了鐵銹味。
歸墟之城的斷壁殘垣比記憶中更清晰了些,蝕骨老人被七道金鎖釘在通天玉柱上,鎖鏈扣進他琵琶骨時迸濺的血珠還懸在半空,泛著暗紅的光。
而前世的自己——或者說前世至尊骨者的殘影,正跪坐在玉柱下方,脊背挺直如刀,骨筆蘸著自己心口的血,在地面刻下歪扭的咒文。
原來這才是完整的封印畫面。陳牧盯著那道背影,喉結(jié)動了動。
前世殘影的骨筆每落下一筆,蝕骨老人的嘶吼便弱一分,可當最后一筆收束時,他分明看見殘影的肩膀在抖,像在哭。
你封的是魔?虛無者的低語突然在耳畔炸開,還是替罪的容器?
陳牧猛地轉(zhuǎn)頭,卻只看見一團霧氣般的影子。
不等他追問,眼前景象驟變——封印完成的剎那,天穹裂開蛛網(wǎng)狀的裂痕,一道灰白巨手穿透云層,直接抓向殘影的后頸!
不!陳牧想沖過去,身體卻像被按進泥潭,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只手扣住殘影的脊椎,指甲深深陷進骨頭里。
金色骨髓順著指縫流出來,在虛空中凝成一截新骨,而后唰地扎進下方石臺上躺著的少年體內(nèi)——那少年面容青澀,卻和陳牧有七分相似。
天道懼逆律,故斬其主魂,留其骨種。虛無者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悲憫,你今日所承之骨,非天賦,乃反叛殘渣所化。
陳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奶奶臨終前攥著他的手說小牧命硬,想起送外賣被雷劈時那道專挑他劈的紫雷,想起至尊骨覺醒時體內(nèi)翻涌的這才是本該屬于你的的念頭——原來都是假的?
他根本不是什么氣運之子,只是被天道切下來的一塊病?
掌教!
阿蘭的尖叫穿透幻境。
陳牧這才驚覺自己識海像被火烤的玻璃,正咔嚓咔嚓裂開細縫。
他分出一絲意識去看現(xiàn)實——阿蘭不知何時跪在了他腳邊,陣盤在她膝頭劇烈震顫,她咬破的指尖正往陣盤中心滴血,血珠落下的瞬間化作金色符文,勉強兜住他即將潰散的魂體。
回來!
那不是你的命,是他們強加的劇本!阿蘭的眼淚砸在陣盤上,混著血珠綻開淡紫色的花,你要是魂碎了,小洞天怎么辦?
林雪怎么辦?
蘇姑娘怎么辦?
陳牧的意識被這聲喊扯得晃了晃。
他看見現(xiàn)實里自己的身體正滲出黑血,脊背金紋已經(jīng)爬到了鎖骨,像條隨時要破體而出的龍;又看見幻境里蝕骨老人突然笑了,金鎖扣著的手腕竟掙開了一線,你終于來了我等的不是復仇者,是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