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的指尖在心律種上輕輕摩挲,銀符流轉(zhuǎn)的光華里,幻境最后那幕又在識海中翻涌——前世的自己揮劍斬向人律碑時,碑身崩裂的碎屑里,竟有若隱若現(xiàn)的暗金紋路,與他此刻心口的至尊骨如出一轍。
原來不是我在覺醒,是它在喚醒。他低聲呢喃,雪粒打在睫毛上,冰得生疼。
暗金骨紋順著脊椎往上竄,像有無數(shù)根細(xì)針扎進(jìn)骨髓,卻比這刺骨的寒風(fēng)更讓他清醒——那些他以為的天賦,那些自動認(rèn)主的靈物、自動圓滿的功法,何嘗不是天道編好的程序?
每一次覺醒,不過是程序重啟,讓他繼續(xù)當(dāng)那個執(zhí)行天命的提線木偶。
掌教。
低沉的女聲從身后傳來。
陳牧沒回頭,他能聞到風(fēng)里飄來的艾草香——是白芷,人律見證官總愛用艾草熏染法袍。
三號人律碑白芷的腳步聲停在五步外,碑文自動改寫了。
陳牧終于轉(zhuǎn)頭,看見她腰間的人律令正泛著幽藍(lán)微光,指尖還沾著未干的朱砂,顯然剛從碑前抄錄完新文。
寫了什么?
非天命,乃人心。
陳牧笑了,血沫順著嘴角滲出來,在雪地上綻開暗金的花。
他伸手接住飄落的雪粒,看著它在掌心融化成水,倒映出自己眼底翻涌的暗金:不是異常,是覺醒。
話音未落,雪地里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
陳牧不用看也知道是誰——那串清脆的銅鈴響,是蘇清蘅古鏡上系的流蘇。
他抬頭時,正撞進(jìn)她映著青銅光澤的眼,鏡面上浮起一層霧氣,緩緩凝出一道幽深的通道。
最后一段,你該看了。她遞過古鏡,指尖觸到他手背時微微發(fā)顫,命運(yùn)回廊的守門人,只等真正覺醒的人。
陳牧握住古鏡,神識剛觸到鏡面,便被拽入一片虛無。
這里沒有上下左右,只有無數(shù)道半透明的門懸在黑暗中,每扇門上都刻著他的臉——有送外賣時被雨淋濕的狼狽,有第一次引氣入體時的驚喜,有前世斬碑裂約時的決絕。
欲見真我,先過三問。
聲音像從四面八方涌來,陳牧尋聲望去,卻只看見一團(tuán)扭曲的黑霧,像被揉皺的影子。
第一問:你是誰?
識海突然炸開劇痛,陳牧踉蹌半步,抬手按住太陽穴。
他分明記得自己是陳牧,是奶奶帶大的外賣員,是覺醒了至尊骨的掌教,可那些記憶突然變得模糊,仿佛有只無形的手在篡改他的認(rèn)知。
我是陳牧。他咬著牙開口,話音未落,最近的那扇門轟地炸裂,碎片扎進(jìn)他胳膊,血珠濺在虛空中,竟化作天命二字。
第二問:你為何來?
這次的痛更狠,陳牧單膝跪地,喉間腥甜翻涌。
他想起奶奶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蘇清蘅等了百年的執(zhí)念,想起那些被靈氣輻射病折磨的凡人——他為何來?
為了守護(hù)?
為了反抗?
我為他剛開口,識海突然閃過前世殘影的話:順天者昌,逆天之骨當(dāng)碎。劇痛如潮水般淹沒意識,他悶哼一聲栽倒,額頭抵在虛無的地面上,冷汗浸透后背。
第三問:你敢改什么?
陳牧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血珠滴在地上,竟在虛空中燒出一個焦黑的洞。
他望著四周那些自己的臉,忽然笑了——原來這三問不是考驗,是圍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