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的指尖在發抖。
那聲帶著溫度的輕喚撞進耳膜時,他甚至忘了自己正跪在陣眼中心,渾身經脈都在灼燒——蘇清蘅的聲音不該是這樣的,三天前她為了護住林雪被法則碎片貫穿時,最后一句等我還帶著血沫的澀味。
可此刻這聲我來了,像極了去年深秋在國醫館后巷,她舉著油紙傘喊他避雨的調子,尾音輕輕往上挑,連帶著他心口那處最軟的地方都跟著顫。
清蘅?他喉間溢出破碎的低喚,脖頸上的青筋繃成細線。
掌心那團青光突然灼燙,燙得他松開五指,卻見半張人臉從光里浮出來,眼尾那顆淚痣隨著輪廓的清晰微微發亮——是她,是蘇清蘅。
同一瞬,脊椎處的至尊骨發出轟鳴。
那震顫不似從前單純的力量翻涌,倒像有什么被封在骨縫里的東西,正順著骨髓往腦仁鉆。
陳牧眼前閃過碎片般的畫面:七個身影立在崩碎的星穹下,骨血里淌著金色光河,他們聯手斬斷一條漆黑巨根,那根須上墜著無數扭曲的人臉,發出要撕裂天地的尖嘯。
為首的女子轉身時,側臉與蘇清蘅有七分相似,她對著虛空輕笑:吾等封己為鎖,護此界不墮混沌。
是初代至尊骨者陳牧咬破舌尖,腥甜漫開,將那些畫面釘進意識里。
他終于明白為何至尊骨總被天道壓制——原來他們從不是天生的氣運之子,而是自請為枷的守界人。
咳!
陣外傳來悶哼。
陳牧猛然抬頭,看見蘇清蘅的肉身正懸浮在古鏡碎片中。
那些青銅殘片像活了似的繞著她飛旋,每擦過她皮膚就會滲出血珠,在虛空中凝成細小的血珠鏈。
她的眉峰皺成兩簇小山,睫毛劇烈顫動,顯然正承受著撕心裂肺的痛楚——阿蘭說過,歷代守約者的記憶都封印在她識海里,此刻肉身重塑,等同于將九世輪回的記憶同時灌進一具新軀體。
阿蘭!陳牧對著不遠處的紫衫少女吼。
阿蘭正半跪在地上,指尖掐著復雜的蠱訣,額角的汗珠成串往下掉。
她聽見呼喚,抬頭時眼底泛著妖異的紫芒——那是夢引蠱發動的征兆。放心,我用情感載波把她的痛覺稀釋了三成!她咬著唇笑,腕間的銀鈴蠱突然炸成紫色光霧,但她識海里的記憶亂流太猛陳掌教,再撐半柱香!
話音未落,虛空中傳來刺啦一聲。
陳牧轉頭,看見虛影之眼的瞳孔突然收縮——那是它要發動因果抹除的前兆。
可下一秒,原本陷入假死的林雪突然指尖輕顫,她胸前的玉牌泛起暖光。
那光像活物般竄上高空,正撞在虛影之眼的視網膜上。
反擊型治愈陳牧想起三天前林雪在他耳邊說的話。
小丫頭當時咳著血,把半塊玉牌塞進他手心:要是我撐不住了,這東西能反彈三次法則攻擊。
每次反彈就像心臟跳一下,能緩它半息。此刻玉牌的光每閃一次,虛影之眼的瞳孔就渾濁一分,像被潑了墨的鏡子。
好機會!
清冷的劍鳴撕裂空氣。
陳牧循聲望去,只見白芷單膝跪地,雙生劍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潰。
她的白衣被劍氣割得破破爛爛,雙臂布滿血痕,卻仍將兩柄靈劍抵在胸前。
那劍刃上的靈光越來越淡,最后竟化作兩團透明的霧氣,緩緩相融——是要把劍域壓縮成意念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