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隊長更疑惑了,指著文件上一處:“那那這上面咋還寫著要你去協助挖墳…不對是考古工作?”
這次沒等林初夏開口,江見野已從另一個口袋掏出一份文件,遞給何隊長:“何隊長,林初夏同志已被部隊特招入伍,將于6月1日正式報到。她擁有過目不忘的卓越記憶力,是部隊急需的特殊人才。此次協助考古發掘,也是她入伍前的一項任務。”
何隊長接過文件,看著上面鮮紅的印章,沉默了片刻,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再看向林初夏時,眼神復雜,有不舍,有驚訝,最終化為濃濃的贊賞和驕傲。
他重重拍了拍林初夏的肩膀,聲音帶著莊稼漢特有的樸實和真誠:“閨女啊!以前聽教書先生念叨過一句文縐縐的話,叫啥‘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云便化龍’!今兒個何叔算是真明白了!咱們這小小的二道溝大隊,是困不住你這有真本事的金鳳凰!好!好!好!去了部隊,好好干!給咱二道溝爭光!記著,你永遠都是咱們大隊走出去的知青!是咱二道溝的驕傲!”
他的聲音微微發哽,那份不舍如此真切。
林初夏心頭一熱,眼眶也有些發酸。
她挺直腰板,鄭重地向何隊長敬了一個不太標準但無比認真的禮:“是!大隊長!我記住了!”
何隊長隨即讓林初夏交還了記分本,并叫來楊會計,把林初夏開春以來的工分都折算成現金。
錢不多,只有3塊6毛,但當那帶著體溫的零散票子被放到林初夏手心時,她卻覺得無比溫暖和踏實,這是她在這片土地上實實在在流過汗水的見證。
何隊長親自送林初夏一行人去知青點。土路上,他絮絮叨叨地叮囑著:“小夏啊,到了部隊要機靈點兒,注意安全,有空就寫信回來!”
幾人剛拐過一片田埂,路邊溝渠里突然踉踉蹌蹌沖出一個身影!
那女人穿著打滿補丁沾滿泥污的破襖子,頭發蓬亂如草窩。
她像一頭絕望的困獸,目標明確,直撲向跟在林初夏后面的江見野!
江見野反應極快,側身一閃。女人收勢不及,“噗通”一聲重重撲倒在冰冷的土坷垃地上,濺起一片塵土。
她掙扎著抬起頭,一張溝壑縱橫,飽經風霜的臉暴露在眾人眼前。
渾濁的淚水和鼻涕糊了滿臉,嘴唇干裂出血口子。
當那雙布滿紅血絲,充滿瘋狂與乞求的眼睛對上江見野時,他握著包裹的手幾不可察地緊了緊。
記憶深處某個披著華美旗袍、氣質矜貴的模糊身影,瞬間被眼前這張衰老、狼狽、如同被生活徹底碾碎的臉覆蓋。
那曾屬于滬上名媛的優雅與傲骨,早已蕩然無存。
四十歲的年紀,卻憔悴得如同六旬老嫗。
“小野!我的兒子!是我啊!我是媽媽!!”
女人發出嘶啞的哭嚎,不顧一切地想爬起來再次撲過去,沾滿泥污的手徒勞地抓撓著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