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厚的老黃牛甩著尾巴,趕車的鐵牛叔坐在車轅上吧嗒著旱煙。
何隊長大步走上前,將一個仔細包裹著的包袱不由分說地塞進林初夏懷里,他黝黑的臉上是莊稼人特有的質樸笑容,眼中卻藏著濃濃的不舍:“大侄女!拿著!去部隊好好干!你永遠都是咱們大隊的驕傲!你走的太匆忙了,你劉嬸只來得及給你烙點玉米面餅子,煮了幾個雞蛋,還放了點自家腌的咸菜疙瘩,路上墊吧墊吧!別餓著!”
“何叔,劉嬸兒”林初夏抱著那帶著玉米清香的包袱,喉嚨堵得難受,只能用力點頭,“謝謝!我一定好好干!”
就在這時,何詩韻清脆的聲音從后面傳來,她氣喘吁吁地追著已經開始緩緩移動的牛車:“夏夏!等等我!夏夏——!”
她跑到車邊,將一個用紅布頭扎著的小巧布包塞進林初夏手里,里面是她最喜歡的小鏡子和花頭繩。
她紅著眼圈,大聲喊道:“夏夏!記得寫信回來啊!一定要寫信!還有還有!我和楊軍結婚的時候,你要是有空,一定要回來喝喜酒啊!我們說好的!”
“好!詩韻姐!我一定爭取回來!”林初夏緊緊攥著小包裹,探出身用力揮手。
牛車駛上了村口那座小小的石橋。
橋邊,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不少聽到消息趕來的村民。
六斤、狗娃子、鐵柱、歪嘴嬸、王小腳她們有的抱著孩子,有的拄著拐杖,有的手里還拿著沒摘完的菜。
看到牛車過來,紛紛揚起了手臂,樸實而溫暖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
“小林姐姐!我一定好好學習!”
“小林!要寫信啊!”
“閨女!到部隊好好吃飯!保重身體!”
“小林同志!一路順風!”
“有空常回來看看!”
“”
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一聲聲質樸的叮嚀,在午后的陽光下,在石橋邊,匯成一股最溫暖最動人的洪流。
牛車緩緩駛過石橋,車輪碾過石板發出咕嚕嚕的聲響,送別的聲音漸漸被風吹散,留在了身后那片熟悉的土地和深情的目光里。
林初夏坐在晃晃悠悠的牛車上,懷里緊緊抱著何隊長給的包袱和何詩韻塞的小鏡子花頭繩,眼淚終于再也抑制不住,無聲地滾落下來。
她回過頭,望著石橋上那些越來越小的身影,望著村口那棵熟悉的老槐樹,望著那片承載了她太多成長、淚水與歡笑的土地。
她記得,當初爸爸開著那輛解放牌大卡車,一路風塵仆仆將她送到這里時,也是這般壯觀的圍觀場面。
只是那時,村民們眼中是好奇,是打量,是看城里來的“嬌氣知青”的疏離。
而現在,她看到的是不舍,是牽掛,是發自內心的祝福和認同。
她不再是那個外來者“小林知青”,她是他們二道溝大隊走出去的“大侄女”、“閨女”、“驕傲”!
牛車漸行漸遠,二道溝大隊的輪廓在視線里漸漸模糊,最終消失在綠樹掩映的山坳之后。
風帶著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吹拂著她的臉頰,吹干了淚痕,也吹開了她人生新篇章的序幕。
前方,是部隊,是更廣闊的天地,也是她和江見野并肩前行的未來。她擦干眼淚,挺直了脊背,目光堅定地望向前方蜿蜒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