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醫(yī)務室里,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碘酒味。李遠躺在破舊的行軍床上,渾身酸痛,肩膀和背部布記被電擊灼燒的傷痕。每一次呼吸,胸口都像被火燒。
他瞇著眼睛,聽見門被推開,腳步聲緩緩靠近。
一個身影俯下身來,輕聲說:“你醒了嗎?”
李遠努力睜開眼,看見一個清瘦的青年,臉色蒼白,眼神卻透著一絲溫和。
“我是阿強。”青年笑了笑,聲音不大,卻帶著讓人安心的平穩(wěn)。
“昨天你差點沒命。能撐下來,算你命硬。”
李遠想張口,卻只覺得喉嚨干澀,像被砂紙刮過,只發(fā)出嘶啞的一聲。
阿強遞過來一杯水,扶著他慢慢喝下。那溫熱的水順著喉嚨流下去,帶來久違的舒緩。
“你也是……被騙進來的?”李遠終于開口。
阿強點點頭,眼神黯淡了一瞬:“我在廣東打工,朋友介紹說這邊能賺錢,我信了。結果一來就進了這個鬼地方。”
他頓了頓,低聲說:“很多人都被騙過來,像牲口一樣被圈養(yǎng)。這里沒有天日,只有鐵絲網。”
李遠心口一沉。他本以為自已已經夠慘,卻發(fā)現(xiàn)周圍每一個人都有類似的遭遇。這里的人,并不是生來就該在地獄,而是被一步步推下深淵。
——
這時,一個輕輕的女聲在門口響起:“阿強,藥拿來了。”
李遠抬頭,看到一個清秀的女孩走進來,二十歲出頭,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護士服。她端著藥盒,神情認真,眼里卻有掩不住的疲憊。
“你就是新來的吧?”女孩把藥放在床頭,蹲下身替他清理傷口。
“我叫小玲,原本是護士。結果……也被騙來了。”
她的聲音很輕,手法卻格外細心。棉布蘸著碘酒輕輕擦過灼傷處,李遠痛得吸了口冷氣。小玲抬眼看了他一眼,輕聲說:“忍著點,不處理會更嚴重。”
那一刻,李遠忽然愣住了。
在這個人間煉獄般的地方,竟然還能遇到這樣溫柔的眼神。
——
處理完傷口,小玲站起身,對阿強說:“他需要多休息,別再惹事了。”
阿強苦笑:“不惹事也一樣,他們遲早會逼我們。”
小玲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那就先活下去吧。”
她轉身走出去,背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單薄,卻有一種難言的堅韌。
李遠望著她的身影,心里忽然涌出一種復雜的情緒。
阿強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李哥,咱們都想回家,但這里……不是光靠蠻力就能出去的。你要撐住。”
李遠點了點頭,眼神里第一次不再只有死灰。
——
夜里,宿舍里依舊彌漫著壓抑的氣息。有人抽泣,有人喃喃說夢話。
李遠躺在床上,肩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可他沒有像前幾晚那樣被絕望淹沒。
他想起阿強的笑容,想起小玲溫柔的眼神。
心底深處,那團被黑暗壓得幾乎熄滅的火苗,重新燃起了一點點。
或許,這里并不是沒有光。
哪怕再渺小,也足以支撐人活下去。
李遠閉上眼,輕輕吐出一口氣。
他知道,未來的路還會更殘酷。
但至少,現(xiàn)在,他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