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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送年禮 (第1頁)

酒精在血液里燒出一片荒原,我突然無比懷念體溫相貼的暖意。醉意朦朧的深夜,身體總會比清醒時更誠實——指尖渴求觸碰,脊背渴望擁抱,皮膚下的每一寸神經都在叫囂著想要被填滿的空洞。

可現實總是這樣荒誕。越是渴望什么,就越是得不到什么。

窗外的月光將樹影投在墻上,枝椏搖晃著,像無數伸展又收回的手。我抱緊枕頭,布料漸漸染上自己的體溫,卻始終模仿不出另一個人的呼吸節奏。那個意外的吻還灼在唇上,帶著薄荷與花雕的氣息,可此刻回想起來,卻更像一場幻覺。

我翻了個身,床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酒勁上涌,眼眶突然發燙。多可笑啊,明明是我自己闖進他們的房間,卻又在得到那個吻后更加清醒地意識到——有些溫暖注定不屬于我。

院里的老棗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仿佛在嘲笑人類的貪心。想要被愛,想要被完整地看見,想要成為某人夜半驚醒時第一個尋找的存在……這些最普通的渴望,于我卻是永遠差一步的遙不可及。

天快亮時,我終于迷迷糊糊睡去。夢里有人從背后擁住我,掌心貼在我冰涼的小腹,下巴抵在我發頂。那體溫如此真實,以至于醒來時,我甚至下意識摸了摸身旁的床單——當然,除了褶皺,什么也沒有留下。

晨光中,小狗在院里追逐自己的尾巴。一圈,又一圈,永遠差一點就能咬到。

寅時的霧氣還凝在摩托后視鏡上,父親用袖口抹開一道月牙形的澄明。發動機在闃寂中咳出兩聲,驚飛了柴垛上打盹的麻雀。后座是弟弟和用麻繩捆著的酒壇隨著顛簸輕晃,封口的紅布被夜露浸成深褐色,像塊未愈的舊傷。

嚴家師兄弟的宅子散落在七里八鄉。前日來嚴宅拜會時,老爺子特意指著族譜上幾個褪色的名字囑咐:"替我捎把陳年刨花去,他們認得這個。"此刻那些金絲楠木的碎屑正躺在帆布袋底,隨著車身起伏沙沙作響,恍若一群老者在低語。

村口的石橋上結著薄霜,父親熄火讓弟弟下來推車而過。鐵質腳踏板刮過青石的聲響,驚醒了橋洞下蜷縮的野狗。

第一縷晨光刺破云層時,摩托車停在了青磚照壁前。門環上的椒圖銜環生著綠銹,父親卻從偏門縫隙塞進片木屑。不多時,門內傳來窸窣的腳步聲,伴隨著蒼老的咳嗽,驚落了墻頭將化的冰凌。

酒壇被接下時,有只手從門縫遞出個粗陶罐。罐身還帶著窖藏的陰涼,里頭腌著去秋的沙果——正是嚴老爺子年輕時最愛就酒的小食。父親把陶罐裹進棉衣,轉身時望見東天泛起的魚肚白,突然想起幾年前拜師那日,也是這般披星戴月地挨家叩門獻茶。

摩托重新發動時,驚起了誰家檐下的鴿子。灰羽掠過掛著冰棱的電線,振翅聲混著引擎的轟鳴,在霜白的曠野上蕩出漣漪。帆布袋里的木屑又少了些許,而下一個村口的炊煙已裊裊升起,如同接引的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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