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碾過最后一截碎石路時,錢一多的指節在方向盤上繃成青白。
老槐樹的影子像條墨色長蛇,正正罩住半人高的土堆——那堆新翻的黃土還泛著濕腥氣,混著炸藥特有的硫磺味,在夜風里刺得人鼻腔發酸。
"剎車。"李寶的聲音比車閘還急。
錢一多一腳踩死,輪胎擦著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
兩人幾乎同時推開車門,李寶的登山靴剛沾地就陷進松土里——是被鐵鍬翻攪過的虛土,鞋跟帶出幾粒碎陶片,在月光下閃著青灰。
"地質雷達探到地宮頂了。"錢一多蹲下身,指尖劃過土堆邊緣幾道平行的凹槽,"這是定向爆破的導爆管壓的印子。
老金頭去年在陜西那墓,用的就是這種微差爆破,炸出的洞剛好能鉆人,不傷主結構。"他喉結滾動兩下,從褲袋里摸出半盒皺巴巴的煙,抽出一根又塞回去——手抖得厲害,打火機根本湊不攏。
李寶的太陽穴突突跳著。
他摸出強光手電,光束掃過土堆中央那個黑洞洞的窟窿——直徑不過半米,邊緣焦黑,還粘著幾縷燒剩的尼龍繩。"他連接應的繩子都備好了。"他蹲下來,手電光往下探,洞底飄上來一股腐臭,像爛了半個月的死老鼠混著潮霉味,"但沒急著爬出來"
"因為他找到了更要緊的東西。"錢一多突然扯住李寶的衣袖,指尖涼得像冰,"我查過,老金頭有個相好的在西安,上個月突然往賬戶里打了二十萬。
他跟人喝酒時說漏過嘴,說乾陵的寶貝夠換十套房子。"
李寶的后槽牙咬得生疼。
他想起上個月在省博看到的唐代金簡拓片——那是武則天為自己除罪的祈福之物,至今沒現世。
如果金伯苗真炸開了乾陵外圍他猛地站起來,登山包砸在腿上,里面的洛陽鏟撞出清脆的響。
"我下去。"
"等等!"錢一多拽住他腰間的安全繩,"老金頭帶了三個人來,現在就剩他的車在山下。
那三個——"
"要么跑了,要么"李寶沒說完,把安全繩扣死在樹干上。
月光從樹縫漏下來,在他臉上割出明暗的棱,"我數到三,拉繩子。"
錢一多的手死死攥著繩子,指腹被磨得發紅。
他看著李寶的影子一點點沒進洞里,聽著對方的腳步聲從清晰變悶,突然傳來"咔嗒"一聲——是打火機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