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兒自從宮宴歸來后,便如閉關般徹底閉門不出,每日只在自己那方院里打轉。
每到深夜,東廂房的燭火總會亮到寅時,橘黃色的光暈透過窗欞灑在青石板上,映出模糊的身影。
梳妝臺上的那些信,都來自禮部尚書府的嫡女秦文心。
蘇晚兒將信紙緊緊攥在手里,指尖幾乎要嵌進紙里,心里既有隱秘的期盼,又有難以言說的焦慮。秦家大公子秦子瑜,溫文爾雅,家世顯赫,正是她夢寐以求的良人。
近來京中流言四起,說禮部尚書夫人正四處搜羅適齡女子,為兒子挑選正妻,蘇晚兒更是心焦如焚,只能借著與秦文心交好的由頭,頻頻遞信,想從側面打探秦子瑜的心意,同時刷好感。
她行事極為謹慎,每次讓丫鬟去送回信,都會特意讓丫鬟換上粗布衣裳,偽裝成去街市采買的樣子,繞好幾個彎才敢去禮部尚書府。
可她萬萬沒想到,這一切都沒能逃過胡氏的眼睛。
這幾日,她早已打發人盯著梨香院,她的一舉一動都清清楚楚。
一個庶女,竟妄圖攀附禮部尚書府,還想染指秦家大公子?真是不自量力。
可轉念一想,蘇晚兒的心思,或許能為她所用,胡氏的眼神里又多了幾分算計。
所以當柳嬤嬤親自來到梨香院傳召時,蘇晚兒有些心虛。
“大小姐,夫人請您去佛堂一趟?!绷鴭邒叩穆曇羝降?。
蘇晚兒手里的筆“啪嗒”一聲掉在宣紙上,暈開一大片墨跡。
她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涌上心頭。她這段時間刻意低調,連院子都很少出,就是怕太過惹眼,讓胡氏察覺到自己的心思。
若是胡氏知道了她想嫁入秦家的念頭,以胡氏對蘇明月的偏袒,定會將這門好親事截胡,轉手許給蘇明月。
畢竟蘇明月是侯府正兒八經的嫡女,論身份,比她這個庶女體面多了。那她這些日子的籌謀,可就全白費了!
“嬤嬤,母親母親找我何事?”蘇晚兒強裝鎮定,伸手撿起筆。
“老奴不知,夫人只讓您即刻過去?!绷鴭邒叩f道。
蘇晚兒不敢耽擱,連忙起身整理衣裳。
一路上,她的腳步虛浮,心里七上八下。
踏進佛堂的那一刻,濃郁的檀香撲面而來,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佛堂里光線昏暗,只有供桌上的燭火跳躍著,映得胡氏的臉越發陰沉。
蘇晚兒一眼就瞧見了坐在胡氏身邊的蘇明月,她眼眶紅腫,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顯然是剛哭過。
這是蘇晚兒第一次與蘇明月近距離接觸,只見蘇明月穿著一身簇新的錦裙,料子是極好的云錦,上面繡著精致的紋樣,可她卻坐得歪歪扭扭,完全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頭上的赤金鑲珠釵插得歪歪斜斜,一縷發絲垂在臉頰旁,她卻毫不在意,還時不時用手背蹭一下眼睛,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難掩的粗陋,活脫脫一副山豬吃不了細糠的模樣。
果然是在鄉下長大的,就算穿了綾羅綢緞,也難掩那股子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