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胤禛,便是這后者。
他生母烏雅氏位份不高,但他自襁褓中便被抱到當時還是貴妃的孝懿仁皇后宮中撫養。
孝懿仁皇后出身顯赫,溫良賢德,雖非生母,待他卻極盡慈愛,視若己出。
在胤禛幼小的心靈里,曾一度模糊地認為,自己與其他由低位嬪妃所出的皇子是不同的,他算得上是“半個嫡子”。
然而,孝懿仁皇后福薄早逝。
那段被中宮撫養的經歷,便成了他心底一道隱秘的、時而灼燙的印記。
它給了他一份不同于其他庶子的底氣,也埋下了一顆名為“或許可以”的種子。
這些年,他眼看著太子胤礽如何從幼時聰慧得寵,到如今愈發驕縱失德;眼看著大阿哥胤禔如何從意氣風發到沉寂隱忍,再到如今蠢蠢欲動;更眼看著六阿哥胤祚如何從一個不起眼的幼弟,一步步憑借自身努力和皇阿瑪的賞識,嶄露頭角,甚至引得太子忌憚構陷。
他素來沉靜寡言,喜怒不形于色,在眾兄弟中并不顯眼。
他勤勉讀書,精于庶務,在玄燁偶爾交代的差事上,總能辦得穩妥利落,卻從不居功,也從不與太子或任何一位得勢的兄弟過分親近。
他像一株長在角落里的青松,安靜地吸收著陽光雨露,也冷靜地觀察著周遭的一切。
如今,太子因構陷六弟和苛待幼妹,接連惹得皇阿瑪不悅,雖未動搖根本,但那“失德”的印象已然種下。
大阿哥看似老實,背地里的小動作卻瞞不過他胤禛的眼睛,不過是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漁翁……”胤禛站在自己住所的窗前,望著庭院中一株葉片已微微泛黃的銀杏,低聲咀嚼著這兩個字。
憑什么,那漁翁就不能是他胤禛?
太子是元后嫡子不假,可他德行有虧。
大阿哥是長子,可他生母獲罪,自身也失了圣心多年。
老六倒是聰慧得寵,可惜年紀尚小,根基太淺,又是庶出,如今更是成了太子的眼中釘肉中刺,前途難料。
而他胤禛呢?他由孝懿仁皇后撫養長大,得享過半個中宮嫡子的尊榮與教育。
他勤勉務實,從未行差踏錯。
皇阿瑪雖未對他格外青睞,卻也多次贊他“辦事老成”、“心性沉穩”。
那至高無上的儲位,為什么……就不能是他的?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苗,一旦出現,便再也無法熄滅。
他的心,前所未有地灼熱起來。
但他深知,此事急不得,更張揚不得。太子地位尚固,大哥虎視眈眈,老六風頭正勁,他若此時冒頭,必成眾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