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聞言笑了笑:“山里的規矩多著呢。就像這火,晚上得留著點火星,既能驅野獸,又能早上省著點火。以前跟我爸進山,他總說‘人得敬著自然,才能在山里走得遠’。”
他往火堆里添了根粗柴,“你們搞研究的講究保護,我們過日子的講究不貪心,其實道理都一樣。”
張凡望著遠處黑沉沉的山林,想起剛出發時的忐忑,忍不住感慨:“我以前總覺得山里只有危險,這幾天才發現,危險里藏著生機。那條竹葉青雖然嚇人,但它藏在竹枝上一動不動,也是在保護自己。還有那些被我們記錄下來的動物,它們有自己的活法,咱們不來打擾,就是最好的相處。”
“說得對。”李教授接過話,“生態保護不是說把動物圈起來,而是讓它們能安安穩穩地按自己的方式活著。就像咱們找朱鹮,不是非要抓到、摸到,能遠遠看一眼,知道它們在這片濕地里好好的,就夠了。”
夜風帶著湖水的潮氣漫過來,吹得火堆的影子在地上搖搖晃晃。
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從白天見到的獐子跑過草地的姿態,說到野蔥炒鴨蛋里那股子沖鼻子的香,再到明天可能遇到的朱鹮。
沒人提路上的辛苦,也沒人說對未知的擔憂,只有一種在自然里沉下心來的踏實。
直到火堆漸漸變成暗紅的炭,李教授才拍拍膝蓋站起來:“早點歇著吧,明天還得趕路。說不定明天這個時候,咱們就在濕地邊上,看著朱鹮歸巢呢。”
眾人笑著應好,各自回了帳篷。
鏡月湖的夜色依舊安靜,只有湖水拍岸的輕響,像在回應著這群人與山、與水、與萬物的相遇。
天剛蒙蒙亮,碧鏡湖還浸在一片朦朧的霧氣里,眾人就已收拾好行囊,踏上了返程的新線路。
三叔在前頭開路,手里的砍刀時不時撥開擋路的枝椏,發出“咔嚓”的輕響。
“這路確實比來時好走多了。”
林溪跟在后面,一邊走一邊觀察著路邊的植物,手里的相機沒閑著,“你們看這株紫花地丁,開得真艷,在城市里可少見。”
李教授湊近看了看,點點頭:“紫花地丁對土壤要求不高,但喜歡濕潤的環境,說明這一帶的土壤濕度很適合它們生長。”
他轉頭對王教授說,“你記一下,這里的草本植物多樣性比我們之前經過的區域要豐富。”
王教授拿出筆記本,快速記錄著:“好嘞。而且你們發現沒,這一路的落葉層很厚,腐殖質豐富,這對保持水土、滋養植物很有好處。”
張凡一邊留意著周圍的動靜,一邊接過話茬:“三叔說這一帶以前是老林子,后來雖然有過砍伐,但這些年保護得好,又慢慢恢復過來了。”
三叔回頭笑了笑:“可不是嘛。前幾年我來的時候,這邊還能看到不少樹樁,現在再看,新苗都長這么高了。”他指了指路邊幾棵碗口粗的松樹,“這些都是天然更新的,長得扎實。”
走了約莫兩個小時,眾人來到一片次生林。林子里的樹木不算高大,但枝葉茂密,陽光透過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突然,一陣“撲棱棱”的聲響從頭頂傳來,幾只灰褐色的鳥兒飛了起來。
“是斑鳩!”林溪立刻舉起相機,連拍了幾張,“它們好像不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