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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不開心 (第1頁)

街尾的一角,車流奔騰,人影穿梭。

謝清硯躲進傘底下,像迷失的蝴蝶重新縮回蛹內,勇氣耗空,傲氣撐作骨架,伶伶地支著她,頭不肯低,脊背打直,脖子僵硬地梗住,楞楞看著前方,不敢正眼多看一回宿星卯。

只有余光,她確信只有眼尾余光,極快地,驕矜地飛閃,瞥見他瘦削的下巴上,兩片薄利的唇緩緩開合了下,像在無可奈何的嘆息,又好像有話要對她說。

謝清硯豎起耳朵,眼珠溜回眶骨正中,保持警覺心。

心想,假如宿星卯膽敢數落她,她一定要大聲罵回去,絕不和他走,但要是……他好好求她回去,她可以大方一點,暫時不計前嫌。

左等右等,撐著傘的人已走到街頭,紅綠燈頻閃,他們像是并行的兩滴水,沒入嘈雜的人群里,隨著行人,穿過斑馬線,來到另一條街道。

“回家吧。”他輕聲說。

……

只是這句?

濕冷的風將長發吹亂,和著涼絲絲的雨,糊在臉頰上。

謝清硯說不上來什么心情,大約是失落,和一點點酸楚,宿星卯是瞎子嗎?難道他看不出來,她心情糟糕透了,全是因為他這個罪魁禍首!

他竟然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她悒悒寡歡,悶悶地扁嘴,不太想回家。

亦步亦趨跟著人的腳步驟然頓住,她杵在原地,不動彈。

宿星卯跟著停下,回眸看她。

目光清清冷冷。

他沒說話,視線落在她紅紅的鼻尖,和澄凈的藍玉似的眼瞳,水霧滾滾,黑壓壓的睫毛眨了眨,蜻蜓展翅低飛,似將要落雨的天,只等轟轟一聲雷落,就會降下磅礴的雨。

心微微抽動。

他屏住呼吸。

謝清硯身體筆直得繃緊,吸了吸鼻子,牙倔強地在唇上咬出齒印。

“都怪你,都是因為你,我和我媽媽吵架了。”

宿星卯低頭,沒有第一時間應聲,許久才道:“抱歉。”

假惺惺!

謝清硯不領情,她昂頭,冷冷偏過臉。

“看我狼狽樣子,你現在一定很得意,很開心吧。”

宿星卯望著她,隔著瀟瀟暮雨:“謝清硯,你為什么會認為我開心。”

——注視著你翻騰淚水的雙眸,整片天空都在下雨,我并不覺得快樂。

一輛車擦著路沿,飛快駛過,濺起低洼地的水浪,宿星卯一把拉起謝清硯的手,電光火石間,側身為她擋去潑濺的水花,藏藍色的校服印上淺褐色的泥點子。

宿星卯卻看不見,他用目光黏住謝清硯。

帶著某種執拗的堅持,不閃躲一絲一毫。

灰色的天像哭過的臉,路燈澄黃的光滲在他臉上,半明半寐。

像他此刻的心情,同樣模糊不清。

她不明白。

不明白被情緒左右的不只是她,那種不可控的思潮,像鈍器烙在骨頭里的傷口,緩慢地蠶食著痛覺神經,并不尖銳,是一種綿長,濕冷的苦痛。

在經年累月里跌加,直等到某一刻,坍縮成一句話。

“我不開心。”宿星卯說著,手掌溫熱的力度扶住她肩膀,執起一只手,按向他躍動的胸口。

平靜寡然的臉,四平八穩的語調,訴說著他的難過:“謝清硯,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樣的。”

謝清硯僵著臉,扭過頭,木木看他。

她想反駁,怎么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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