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做了個夢。
夢里又回到了十三歲那年。
沖天的大火，燒紅了半邊天。
我用小小的身子，拼了命地把小叔往外拖。
一塊燒著的木頭掉下來，砸在我的頭上。
我醒了過來，滿頭大汗。
黎曉然來看住在傭人房里的我了，
她穿著一條白裙子，脖子上戴著一條亮晶晶的鏈子。
裙子是小叔去年送我的生日禮物，鏈子是前年的。
我把它們收在床底下的盒子里，一次都沒穿過，怕弄臟了，
這些東西連帶著小叔，都變成她的了。
「他現在看著你，就像看著一個甩不掉的麻煩。」
「你信不信，只要你再闖一次大禍，他就會徹底不要你了。」
「今天晚上，你小叔不去佛堂」
我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佛堂的，
佛堂里點著一排排的蓮花燈，燭火搖曳。
我看著那尊金色的佛像，突然覺得很委屈。
我救了小叔的命，我為他變傻了。
為什么他要對我這么壞？為什么他要喜歡別人？
我拿起一盞蓮花燈，看著跳動的火焰。
黎曉然的話在耳邊回響。
「只要你再闖一次大禍，他就會徹底不要你了。」
我腦子亂亂地想不明白，
蓮花燈掉在了經文上。
火苗一下子躥了起來，蔓延到帷幔上，火光沖天
「著火了！著火了！」
傭人們提著水桶沖進來，亂作一團。
等小叔趕來時，佛堂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
他最寶貝的古佛像，被熏得漆黑，幾千卷經書，化為灰燼。
他站在廢墟前，一動不動，
黎曉然陪在他身邊，哭得梨花帶雨。
「阿禮，都怪我我不該跟雪顏說那些話，刺激了她」
小叔慢慢轉過身，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一步步向我走來，我害怕得往后退。
「小叔我不是故意的我手滑了」
我學著黎曉然的樣子，為自己辯解。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腳步。抬起手，輕輕摸了摸我的頭。
動作溫柔得，讓我幾乎要以為一切都沒有發生。
「雪顏，是我錯了，不該對一個傻子抱有希望。」
「你應該去你該去的地方。」
我看著他，又看看旁邊假裝抹眼淚的黎曉然。
我想指著她，大聲告訴小叔，是她！是她讓我這么做的！
可是，她只是說了幾句話。
是我自己拿起蓮花燈的，是我自己把它掉在經文上的。
他收回手，轉身對管家說：
「把她送到西山的療養院。」
我知道那個地方。
那是關著犯了錯的或者是瘋了的富家女眷的地方。
他不要我了，還要關我一輩子。
我被兩個力氣很大的婆子架起來，往外拖。
我拼命掙扎，哭喊著。
「小叔！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別不要我！別關著我！」
他沒有回頭，
曾無數次為我停留了他。
這一次是真的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