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站穩后松開手,拍了拍夾克上的灰。手表表面落了一層薄塵,指針依舊走著。他低頭檢查自己手臂,擦傷一道,不算嚴重。
對面,女人已重新拉開弓,箭尖對準黑暗深處。
她叫白幽,這是他后來才知道的名字。但現在,他只知道這個女人眼神太冷,動作太快,像一把不出鞘的刀。
她站在那里,肩部微微起伏,應該是剛才撞擊受了傷,卻一點沒顯出來。
四周安靜得只剩風聲從井口傳來,像是某種低語。
“你為什么闖進來?”季延終于開口,聲音不高。
她沒答話,只是緩緩轉動身體,弓隨人走,警惕地掃視每一段陰影。
他又問:“追你的東西,進來了嗎?”
這次她看了他一眼,極短的一瞬,然后搖頭。
“那就當咱們運氣不錯。”他靠著墻坐下,活動了下手腕,“等風小點再上去。這地方撐不住第二次沖擊。”
她沒坐,也沒放下弓。腳邊是那支釘死變異鼠的箭,尾羽微微顫動。
季延也不再多說。他知道這類人,在荒原上活下來的,都不會輕易放松警惕。
他自顧自的默默觀察四周環境:這是條廢棄的分流管道,原本用于雨季排水,多年未用,積著厚厚一層灰。空氣還算流通,說明出口未完全堵塞。墻角有幾處電纜殘端,可能是早年監控線路。
他摸了摸工具包,焊槍還在,扳手也帶下來了。不算全,但夠應付一般狀況。
外面風聲越來越猛,整條管道都在輕微震動。
“你是修水管?”女人忽然開口,聲音比他想象中低一些,帶著沙啞。
“嗯。”他點頭,“還能接電線,換軸承,修個發電機也算拿手。”
“那你剛才怎么知道梁會從那邊塌?”chapter_();
“聽風。”他說,“風壓角度變了,墻受力就不均。這邊聲音空,說明內部早就蛀空了。”
她盯著他看了兩秒,沒再追問。
但這話她記下了。能在風里聽出結構問題的人,不只是個修理工那么簡單。
管道深處傳來窸窣聲。
兩人同時警覺。
白幽抬弓,箭尖指向聲源方向。季延伸手按住工具包,指尖碰到了焊槍把手。
黑暗中,有什么東西在爬。
不是鼠類的腳步,更像是金屬與混凝土摩擦的輕響,斷斷續續,忽左忽右。
季延慢慢起身,站到她側后方半步的位置。
“別靠太前。”他說,“萬一有陷阱。”
她沒反駁,只是微微偏頭,示意明白。
風在井口呼嘯,像無數人在喊叫。
他們誰也沒有動,靜靜等著那聲音再次出現。
而在更深的地下,某段早已被遺忘的閥門背后,一滴渾濁的水,正從破裂的管壁滲出,滴落在積水中,發出輕微的回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沙暴仍在肆虐,基地市的警報終于響起,遙遠而沉悶。
他們被困在這里,彼此陌生,互不信任,卻被同一場風暴逼入同一條黑暗通道。
地上世界正在崩塌。
而地下,才剛剛開始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