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當年你催生,說生了孩子和我們對半負責。這是我跟你女婿這十年養(yǎng)兩個孩子的開銷,一共三十萬零八百。」
她把賬單拍在我床頭柜上。
「醫(yī)生說你不能再累了,錢你拿一半出來,十五萬。多的我們不跟你要,接下來孩子我們自己養(yǎng),你也照顧好自己。」
我看著她精心制作的賬單,里面甚至連十年前給外孫買的一罐奶粉都算得清清楚楚,但她卻絲毫沒有提到這十年我給她帶大兩個孩子的苦楚。
突然覺得,我這顆快停跳的心,早點停了也好。
我叫李秀云,今天是我六十歲生日。
我拖地的時候兩眼一黑,再睜眼就到了醫(yī)院。
醫(yī)生板著臉,說我這是典型的積勞成疾,心臟負荷太大,再這么下去,隨時可能撂挑子不干了。
我還沒從這幾個字里回過神,女兒陳靜就風風火火地趕來了。
她穿著一身精致的職業(yè)套裝,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走到我病床前,臉上沒有擔憂,只有一絲不耐煩。
老伴走前特意叮囑過,讓我遇事找他老同學王律師,還把聯(lián)系方式存在了我手機里,說萬一哪天陳靜夫妻不靠譜,也好有個保障。
當時我只當是老伴多心,沒想到真有這么一天。
然后,女兒就從她那個上萬塊的皮包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a4紙。
「媽,這是我跟你女婿這十年養(yǎng)兩個孩子的開銷,一共三十萬零八百。」
賬單制作得非常精美,每一筆開銷都用表格列得清清楚楚,后面還附著各種票據(jù)的復印件。
小到一包紙尿褲,大到一期早教班的學費,連十年前給外孫買的第一罐三百二十八塊的奶粉錢,都赫然在列。
我看著那一行行冰冷的數(shù)字,覺得心臟更疼了。
十年前,陳靜結(jié)婚兩年還不想要孩子,是我跟老伴催得急,拍著胸脯保證。
「你們只管生,我們給你們帶,保證不影響你們工作。」
后來老伴走了,這擔子就全落在我一個人身上。
陳靜生了兩個,我一手一個,從月子里嗷嗷待哺的奶娃娃,帶到如今一個上小學,一個上幼兒園。
十年,三千六百多個日夜,我沒睡過一個整覺,沒吃過一頓安生飯。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個二十四小時連軸轉(zhuǎn)的保姆,不敢病,不敢累。
可我這十年掏心掏肺的付出,在女兒眼里,只值一句冷冰冰的「對半負責」。
「醫(yī)生說你不能再累了,錢你拿一半出來,十五萬。多的我們不跟你要,接下來孩子我們自己養(yǎng),你也照顧好自己。」
陳靜說得理直氣壯,仿佛她不是在跟自己的親媽討債,而是在跟一個生意伙伴清算合同。
她的話冷冰冰的,聽得我心口疼。
我張了張嘴,喉嚨里干得發(fā)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以為我養(yǎng)大的是女兒,是我貼心的小棉襖。
到頭來才發(fā)現(xiàn),我養(yǎng)的是個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