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扛著行李深一腳淺一腳踩過鄉(xiāng)村泥路時,村口的老槐樹下已經(jīng)聚了幾個早起的老人。
“閨女”阿婆拄著柴刀迎上來,“那屋我掃了三遍”
她指的木頭房歪斜在山坡上,但門框上新貼的福字紅得扎眼。
許夏推門時,房梁上撲簌簌落灰,驚飛了筑巢的燕子。
“灶臺能用!”許夏踹了腳生銹的鐵鍋,“就是得先通煙囪。”
阿婆顫巍巍抱來一摞碗,粗陶碗沿帶著裂紋:“上家留下的都拿堿水刷過了”
我打開掉漆的衣柜,霉味混著皂角香撲面而來。最底層壓著張泛黃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年輕人穿著九十年代的西裝。
“老陳家”阿婆抹眼角,“兒子打工摔沒了媳婦帶著娃改嫁了”
正午太陽曬進窗欞,我們在院里支起折疊桌。許夏翻出酒精爐煮面,熱氣熏得她直咳嗽。
“比住酒店強!”她攪著鍋里的方便面,“至少有煙火氣。”
傍晚收工回來的孫鈺看見我們,驚得差點摔了測繪儀:“您二位真住這兒?”
我們點頭算是回答!
阿婆往他手里塞了個烤紅薯:“城里娃娃受得住這苦不?”
夜幕降臨時,山村靜得只剩蟲鳴。
天剛蒙蒙亮,我和許夏裹著棉被坐在炕頭,看窗外孫鈺正跟幾個村干部蹲在地上畫路線圖。
“江老板!”孫鈺舉著沾滿泥的圖紙沖進來,“勘測隊說最快下周動工!”
許夏頂著雞窩頭搶過圖紙:“先修鎮(zhèn)到村的二十公里!村里小路用碎石墊墊就行!”
孫鈺的皮鞋糊滿泥漿,西裝下擺還掛著草屑:“可是碎石路雨天會垮”
“垮了再修!”我踹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等不及三年規(guī)劃!藥材下個月就要播種!”
阿婆端著熱粥進來,看見攤在炕上的地圖直抹淚:“修通路俺孫子就能回來過年了”
晨霧散盡時,全村剩下的十一戶人都聚到打谷場。
許夏跳上石磨舉喇叭:“鄉(xiāng)親們!今天學(xué)種止血藤!”
八十歲的王老漢顫巍巍舉手:“閨女俺眼神不好能學(xué)不?”
“能!”許夏塞給他一把種子,“摸黑都能種!這玩意兒比蘿卜好活!”
正午日頭毒辣,孫鈺戴著草帽跟勘測隊吵得臉紅脖子粗:“必須改道!不能挖老陳家的祖墳!”
我蹲在地里教孩子們辨藥苗,有個鼻涕娃突然喊:“姨!這草咬人!”——他手心里躺著株張牙舞爪的捕蠅草。
傍晚收工時,全村人都成了泥猴。許夏的清點簿上畫滿紅勾:“不錯!今天騙咳,教會了二十人認藥材!”
夜色中,木屋的燈光下,孫鈺的皮鞋徹底開了膠。
天還沒亮,王老漢就帶著十幾個村民正在開墾山地,200塊一天的工錢讓這些平均年齡六十多的老人干勁十足。
“江老板!”許夏舉著喇叭喊,“東邊那片坡地石頭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