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斜斜切過暮色,將青石板路洇得發(fā)亮。沈醉扶著墻根,打了個酒嗝,酒液混著酸水在喉嚨里燒得慌。他剛從城西那家“忘憂酒館”出來,懷里揣著半只啃剩的醬肘子,油星子透過粗布衣裳,在腰側(cè)洇出深色的印子。
這汴京城的雨,總帶著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黏膩,像極了他此刻的心境。三個月前,他還是江南水鄉(xiāng)里那個仗劍縱馬的少年郎,家里那柄傳了三代的“碎星”劍,在月光下能映出三尺寒芒。可如今,劍沒了,家也沒了,只剩下一肚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冤屈,和灌不醉的清醒。
“讓讓,讓讓。”身后傳來粗嘎的嗓音,帶著幾分不耐煩。
沈醉踉蹌著往旁邊挪了挪,眼皮重得像墜了鉛。他瞇著眼望去,只見兩個穿著皂衣的捕快,押著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子從身邊走過。那女子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素色襦裙,腳踝上鎖著粗重的鐵鐐,每走一步,都發(fā)出“哐當”的悶響,在這雨夜里格外刺耳。
她的頭垂得很低,烏黑的發(fā)絲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遮住了大半張臉。可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一陣風卷著雨絲掠過,掀起了她額前的幾縷碎發(fā)。
沈醉的心猛地一跳。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蒼白,瘦削,卻偏偏在眼角眉梢藏著一股子倔強,像極了……像極了他記憶里那個總愛追在他身后,喊他“阿醉哥哥”的小丫頭。
他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抓,喉嚨里發(fā)出含混的音節(jié):“阿……阿綰?”
女子的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哪來的醉鬼,滾開!”左邊的捕快推了沈醉一把,力道不輕。
沈醉本就站不穩(wěn),被這么一推,直接摔坐在泥水里。懷里的醬肘子滾了出去,在雨水中泡成了一團模糊的醬色。他愣愣地看著那女子的背影被兩個捕快押著,拐進了街角的陰影里,鐵鐐的聲響越來越遠,最后消失在雨幕深處。
雨越下越大,砸在臉上生疼。沈醉趴在泥水里,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混著雨水淌了下來。
他一定是喝多了。阿綰怎么會在這里?阿綰去年就已經(jīng)嫁人了,嫁給了鄰村那個會編竹筐的老實人,怎么會穿著囚服,戴著鐐銬?
一定是看錯了。
他撐著地面想爬起來,手指卻摸到了一塊冰涼堅硬的東西。借著遠處酒樓漏出來的微光一看,是一枚玉佩,成色普通,雕著半朵殘缺的蓮。
這玉佩……他記得,阿綰的脖子上,也掛著一枚一模一樣的,只是那枚是完整的蓮。
沈醉聽到馬蹄聲和喊叫聲,心中一緊,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如炬,緊緊地盯著那女子消失的方向。
剎那間,他的酒意像是被一盆冰水澆透,瞬間清醒了大半。他意識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會有人如此急切地追捕她?沈醉的腦海中飛快地閃過這些疑問,但他來不及深思,因為馬蹄聲越來越近,喊叫聲也越發(fā)清晰。
他定了定神,迅速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這條巷子狹窄而陰暗,兩側(cè)是高聳的墻壁,幾乎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沈醉眉頭微皺,心中暗自叫苦。
然而,他并沒有驚慌失措。相反,他冷靜地觀察著巷口的動靜,思考著應(yīng)對之策。
妖女?沈醉握緊了那枚半蓮玉佩,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