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降臨。
雨林的夜晚比白天更可怕。
各種奇怪的蟲鳴,鳥叫,還有不知名野獸的低吼從四面八方傳來,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
潮濕悶熱的感覺有增無減,蚊蟲像轟炸機一樣輪番攻擊。
他們擠在一個利用倒下的樹干和芭蕉葉勉強搭成的窩棚下,輪流守夜。
根本睡不著,傷口疼,肚子餓,心里怕。
戚何值完自己那班崗,靠在濕漉漉的樹干上,毫無睡意。
小腿上那道被洪水里樹枝劃開的口子一陣陣抽痛,像有火在燒。
他悄悄掀開被泥漿糊住的褲腿看了一眼,傷口邊緣已經發白潰爛,周圍紅腫發熱。
他知道,這是感染了。
在這缺醫少藥的環境里,感染足以要命。
但他不能表現出來。
他得撐著。
這鬼地方,搜救太難了。
糧食沒了,水也快沒了,傷員情況在惡化……
還能撐幾天?
他腦子里飛快盤算著,明天必須找到水源,可靠的水源。
還得冒險試試哪些野果或植物根莖能吃。
不能坐以待斃。
就在這時,一陣更劇烈的疼痛從小腿傳來,讓他差點哼出聲。
他死死咬住牙,額頭上冷汗直冒。
他靠著樹干,緩緩閉上眼睛。
心萍……你現在在干什么?
是不是又在燈下寫稿子?
或者……在給寶寶做小衣服?
肚子肯定更大了,走路是不是更吃力了?
晚上腿會不會抽筋?
他眼前清晰地浮現出林心萍的樣子,她穿著家常的碎花襯衫,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陽光照在她頭發上,有一層柔柔的光。
那時候,她的肚子才剛剛顯懷。
要是早知道出來這么久,臨走那天晚上,他一定不會只是輕輕抱一下,他一定會把她緊緊摟在懷里。
他答應過她,一個月左右就回去。
可現在……他失約了。
她一定每天都在算著日子,一定等急了,擔心壞了。
還有爹娘,年紀大了,肯定也跟著吃不下睡不好。
不!不能死在這兒!絕對不能!
一股極其強烈的求生欲望像野火一樣在他胸腔里燒起來,甚至壓過了傷口的疼痛。
他得活著!
為了等他回家的妻子,為了那還沒見過面的孩子,為了年邁的父母,也為了身邊這些把他當依靠的兵!
他必須帶他們出去!
這是他的責任!
“心萍,等著我。”
他在心里發誓,每一個字都像刻在骨頭上,
“我一定回去!哪怕是爬,也要爬回去!我要親眼看著孩子出生,我要親手抱他,我要聽他叫我爸爸!心萍,我的妻,你和孩子,一定要好好的!”
這個念頭,給了他無窮的力量。
他不再覺得傷口難以忍受,饑餓和疲憊似乎也減輕了。
他重新變得冷靜而銳利,像一頭在絕境中尋找生機的獵豹。
天快亮時,他輕輕搖醒身邊的小李,壓低聲音,
“天一亮我們就行動,不能再等了!這里危機四伏,一旦有什么情況,如今我們這樣的身體狀況怕是不好應付,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今天必須先找到水和食物。”
他的眼神異常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