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壁殘垣間,墨姬單膝跪地,玄色長袍被劍氣劃開數道裂口,鮮血順著銀甲的縫隙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一朵朵暗沉的花。她抬起頭,望著立于九樞鏡前的景遙——那個剛剛從魂魄撕裂之痛中掙脫的女子,此刻正用染血的手按住震顫的鏡面,唇邊卻凝著一絲近乎虛脫的笑意。
“你贏了。”墨姬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斷裂的玉簪。那是當年她初入魔域時,景遙偷偷塞給她的,說“戴著它,就當我陪你走一程”。如今玉簪斷成兩截,像她們早已分道揚鑣的命運。
景遙沒有回頭,九樞鏡的清輝在她周身流轉,正一點點撫平她眼底的血色。“我沒想贏你。”她的聲音很輕,卻穿透了戰后的死寂,“當年你說魔域需要你,我信了。現在我要凈化墟淵,不是為了輸贏。”
墨姬猛地攥緊斷簪,尖銳的斷面刺進掌心。她想起三百年前那個雪夜,景遙抱著重傷的她躲在破廟里,用體溫為她取暖,說“等我們都變強了,就沒人能欺負我們了”。那時她們還不知道,命運早已在前方分岔,一條通向守護,一條走向掠奪。
墟淵的殘響仍在空氣中回蕩,墨姬看見景遙背后滲出的血染紅了衣袍,九樞鏡的光芒每強盛一分,她的臉色就蒼白一分。這哪里是凈化,分明是用自己的魂魄做燃料,強行燒盡那團萬年怨毒。
“你會沒命的。”墨姬站起身,玄色靈力在她掌心凝聚又散去。她本該趁機出手,奪取九樞鏡與火靈珠,完成魔域謀劃千年的大業。可看著景遙搖搖欲墜的背影,她想起破廟里那盆快要熄滅的炭火,想起景遙把最后一塊干糧塞進她手里時,眼里的光比炭火還亮。
“值得嗎?”墨姬的聲音有些發顫,“為了那些背叛你的人,為了這個從未善待過你的天下?”
景遙終于轉過身,臉上沒有恨,也沒有怨,只有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他們沒有背叛我,”她輕輕撫摸著火靈珠,“就像你當初離開,也不是背叛。我們只是……選了不同的路。”
九樞鏡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景遙的身影在光中變得透明。墨姬瞳孔驟縮,她能感覺到那股凈化之力正在吞噬景遙的生機,就像潮水漫過堤岸,終將把堤石也一并卷走。
“瘋子……”墨姬低聲罵了一句,眼眶卻莫名發燙。她猛地轉身,玄色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景遙,你記著——”
她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鄭重,回蕩在廢墟之上:“今日我欠你一次。若你能活過這遭,他日無論你要什么,哪怕是要我這魔域之主的命,我也給你。”
話音未落,墨姬的身影已化作一道玄光,沒入天際。風中只留下一縷淡淡的墨香,與九樞鏡的清輝交織片刻,最終消散在硝煙未盡的空氣中。
景遙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唇邊泛起一絲淺笑。她抬手按住胸口,咳出的血落在九樞鏡上,被清輝瞬間凈化。遠處傳來天際破曉的第一聲雞鳴,她轉過身,重新望向鏡中逐漸澄澈的光影,輕聲道:“那我便,先替你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