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遙腳步一頓，劍尖垂落觸到礁石，發出輕響。他沒再上前，只是將染著薄塵的外袍解下，隨手丟向洛川：“先裹上，海風入了傷口，后續更難愈合。”
布料落在少年膝前，帶著陽光曬過的暖意。洛川喉結滾動，握著斷刀的手卻沒松，狐耳貼在腦后，警惕的目光掃過三人——景遙劍上還凝著未散的凌厲，夙纓指尖水紋未褪，沈清璃周身的清心術靈光依舊柔和，可這三人越強，他越不敢信。
“你們救我，是為了什么？”洛川聲音發顫，卻強撐著挺直脊背，“偽天道說我是‘妖修異端’，要清除我；前幾日抓我的修士，也說要‘凈化妖氣’……你們又想拿我做什么？”
沈清璃聞言，從儲物袋里取出傷藥，放在離洛川三步遠的地方，緩緩退后：“我們不是偽天道的人，也不覺得妖修是異端。”她指了指洛川胸口的傷口，“方才那幾人用的是鎖妖咒，傷口里纏著滯澀靈力，再拖下去，妖氣會被一點點吞噬。”
夙纓靠在靈舟欄桿上，指尖把玩著一縷水線：“你該看出來，我們和偽天道不對付。方才若不是為了救你，也犯不著跟他們結仇。”她目光落在洛川攥著斷刀的手，“你那刀都快握不住了，真要跟我們動手？”
洛川咬著唇，掌心的血滲進刀柄紋路里。他看了眼地上的傷藥，又看了眼三人——景遙立在原地，眼神坦蕩；沈清璃神色溫和，沒半分惡意；夙纓雖帶點漫不經心，卻也沒要逼近的意思。可前幾日被圍剿的畫面突然撞進腦海：修士們喊著“清除異端”，法器的光芒燒得他狐毛焦黑，同伴為了護他，被長劍刺穿心口……
“清除異端……”洛川低聲重復，突然笑了，笑聲里滿是自嘲，“不過是他們修為高，就能隨便定誰是異端，隨便殺誰罷了。”他咳了兩聲，鮮血滴在礁石上，暈開小紅點，“你們現在救我，說不定哪天，也會因為我是妖修，就反過來殺我？”
景遙眉峰微挑，往前走了半步。這次洛川沒再低吼，只是握著斷刀的手緊了緊。景遙蹲下身，與他平視，指了指自己手腕上若隱若現的暗紋——那是墟淵之力留下的印記，是偽天道最忌憚的存在：“我身上有這東西，在偽天道眼里，比你這妖修‘異端’多了。他們要清除的，從來不是‘異端’，只是比他們弱、又礙他們眼的人。”
洛川琥珀色的眸子顫了顫，盯著那道暗紋，又看了看景遙。海風卷來，帶著遠處海水的咸腥，也吹開他額前的碎發，露出額角的擦傷。
沈清璃適時開口：“傷藥里加了凝神草，能暫時穩住你紊亂的妖氣。你若信不過，我們可以退到靈舟上，等你處理好傷口再談。”她說著，拉了拉景遙的衣袖，又給夙纓遞了個眼色。
三人緩緩退回靈舟，站在船頭，沒再靠近。洛川看著他們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膝前的外袍和地上的傷藥。胸口的疼痛越來越烈，妖氣在體內亂撞，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
最終，他顫抖著松開斷刀，伸手拿起傷藥。指尖觸到瓷瓶的瞬間，眼淚突然砸了下來，砸在礁石上，與血跡混在一起。他咬著牙，沒讓自己哭出聲——原來真的有人，不覺得他是該被清除的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