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華透過窗欞,在永安當的地面投下斑駁的影。沈清璃伏在案上,指尖還沾著未干的墨痕,筆下是三人并肩而立的輪廓。倦意如潮襲來,她闔上眼,意識便墜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黑暗深處,有微光閃爍。
那是墟淵之底,罡風呼嘯,黑霧翻涌,無數凄厲的哀嚎聲從深淵里傳來,震得人神魂發顫。沈清璃低頭,只見掌心躺著一枚通體瑩白的靈珠,珠身流轉著溫潤的光暈,正是魂契之力的本源。她的身旁,景遙一身玄衣,劍眉緊蹙,正以靈力抵擋著不斷侵襲的濁氣;夙纓站在另一側,赤色魂火烈烈燃燒,臉上卻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平靜。
“封印已破,唯有以靈珠為引,輔以魂契之力,方能重鎖墟淵?!辟砝t的聲音清冷,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只是此陣一成,我魂飛魄散,你二人亦會墮入輪回,前塵盡忘?!?/p>
景遙抬手,握住沈清璃的手腕,掌心的溫度滾燙。他轉頭看她,眸中是化不開的深情與不舍:“清璃,此去便是永別,你怕嗎?”
沈清璃搖頭,淚水卻無聲滑落。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濕意,又替景遙理了理微亂的衣襟:“有你們二人相伴,輪回又何妨?”
夙纓輕笑,魂火映得她眉眼如畫:“靈珠入陣,魂契相連,即便轉世,我們的羈絆也不會斷。”她伸出手,景遙與沈清璃立刻會意,三人掌心相貼,靈珠懸于正中,瑩白的光芒驟然暴漲,將三人的身影籠罩其中。
沈清璃深吸一口氣,抬手將靈珠緩緩推向墟淵深處的裂隙。
靈珠觸碰到裂隙的剎那,萬丈光芒迸發,濁氣如潮水般退散。她聽見夙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絲笑意:“若有來生,我們還要……”
話未說完,光芒便吞噬了一切。
“還要并肩。”沈清璃脫口而出,下意識地接住了那句未完的話。
光影流轉,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
是永安當的初遇,景遙將受傷的她扶起;是破廟中的夜談,夙纓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是三人并肩作戰,魂契之力交織,將濁氣魔物斬殺殆盡;是墟淵之底的約定,掌心相貼時的溫度,還有那句未說完的誓言。
那些曾經散亂的、模糊的片段,此刻竟無比連貫,清晰得仿佛就發生在昨日。
“轉世相見。”
三個聲音同時響起,在虛空中回蕩。
沈清璃猛地睜開眼,額頭上布滿了冷汗。窗外,月華依舊,燭火搖曳,案上的畫稿已被淚水洇濕了一角。她抬手撫上心口,那里正劇烈地跳動著,殘留著夢中的悸動。
她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床榻,景遙正伏案小憩,眉頭微蹙,似是在做什么不安的夢;而夙纓蜷縮在椅子上,懷里抱著一個抱枕,赤色的發梢垂落,睡得正沉。
沈清璃緩緩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天邊的殘月。
原來那些遺忘的過往,從未真正消失。它們藏在魂契的深處,藏在輪回的縫隙里,只待一個契機,便會沖破枷鎖,重回記憶之中。
她抬手,輕輕觸摸著腕間的魂契印記,那里正隱隱發燙,與景遙、夙纓身上的印記遙相呼應。
“轉世相見……”沈清璃喃喃自語,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我們做到了?!?/p>
窗外的風,帶著一絲暖意,吹起了她的發梢。月光下,三人的魂契印記,正閃爍著同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