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迦繃緊足尖，在光與影的交界處佇立。
臺下是深不見底的寂靜，一種被無數目光穿透皮膚、舔舐骨頭的寂靜。這份寂靜，她在惡魔之眼中感受過無數次。
可是這次不一樣，一雙目光，投射在她身上。
序曲如同冰冷的溪水，裹挾著天鵝的哀鳴與宿命的低語，流淌過空曠的舞臺，也淹沒了她急促的心跳。
米迦勒開始滑行，像一片被風托起的白羽。手臂的線條像是在祈禱；
她是奧杰塔，湖中囚禁的白天鵝，每一次輕盈的躍起都牽扯著無形的鎖鏈，每一次優雅的回旋都浸透著月光的孤寂。
樂的一個強音錘在心上，身體的本能超越意識驅動著她。右腿作為軸心深深扎進地板，左腿急速甩開，帶動身體如陀螺般旋轉。
一圈、兩圈……世界在視野里模糊、坍縮，只剩下瘋狂的離心力。就在第三圈旋轉達到速度巔峰的剎那，一種冰冷、滑膩的異物感猛地攫住了她的脊椎。
“我來了。”
路西法在她心底吶喊。
米勒迦的意識被猛地向后拽去。
她成了隔著一層厚重毛玻璃的看客。
白天鵝變成了黑天鵝，聚光燈下，那具身體瞬間脫胎換骨。
挺直的脖頸帶上一種睥睨眾生的傲慢，流暢的舞步陡然變得極具侵略性。
方才奧杰塔純潔的悲慟被徹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燃燒的、近乎褻瀆的誘惑力。
嘴角那抹弧度，不再是天鵝的哀婉，而是黑天鵝對獵物勢在必得的、妖異的微笑。
路西法在舞蹈。她在舞臺上燃燒，黑色的火焰無聲蔓延。
音樂進入短暫的舒緩段落，如同風暴眼短暫的平靜。
米迦勒重新掌控了四肢百骸，重新感受到足尖踏在地板上的堅實觸感。
她再次成為那只被詛咒的白天鵝。手臂的線條重新變得柔和而哀傷，舞步重新浸染上月色的清冷與無望。
汗水順著額角滑落，像冰冷的淚珠，砸在光潔的地板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壓抑的顫抖，每一次動作都消耗著她殘存的意志力。
她跳著，用盡全力維持著奧杰塔搖搖欲墜的幻象，仿佛下一秒這脆弱的平衡就會徹底崩壞。
旋轉戛然而止。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舞臺上，舞者保持著最后一個旋轉結束的姿勢，微微前傾，一條腿向后高高抬起，如同天鵝垂死的頸項。
音樂終于流淌到最后一個哀婉的余音。
米勒迦用盡最后一絲氣力，控制著身體完成那象征死亡與解脫的最后一個姿態——身體柔軟地向前傾倒，手臂無力地垂落，如同折翼的天鵝沉入冰冷的湖水。
燈光驟滅。
故事的終章，以死亡作為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