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是被人攙扶著，才勉強站起來跟著紀委的人走出了辦公室。
天渡城的清晨，沈巖有個不成文的習慣，隔三岔五就要不帶隨從，或者只帶個小趙溜達到菜市場里轉一轉，用他的話說就是。
“辦公室里的報告寫得再好，也不如到這菜市場里聽兩句罵娘來得真實。”
沈巖穿著一件半舊的夾克衫和小趙兩人像尋常早起遛彎的市民，到了城西最大的曙光路農貿市場。
他在一個蔬菜攤前停下，拿起一把小油菜說。
“老鄉，這菜怎么賣？”
攤主是個大爺，一邊麻利地給人稱重，一邊回道。
“三塊五一斤，自家地里種的，新鮮著呢！”
“最近這菜價，感覺怎么樣？進價貴了嗎？”
沈巖閑聊似的問。
“哎，別提了。”
大爺嘆了口氣，說道。
“這幾天又漲了點，油價貴了運費就高，到頭來還是我們這些小本買賣和老百姓扛著。”
沈巖點點頭，又跟旁邊一個賣肉的大姐聊了聊豬肉價格，跟一個賣雞蛋的大叔問了問飼料成本。
他問得細，態度又隨和，攤主們也都樂意跟他嘮幾句，小趙在一旁默默聽著，心里快速記著幾個關鍵信息。
轉到水產區，一個圍著皮圍裙的中年漢子正在大聲吆喝。
“活蹦亂跳的基圍蝦便宜賣了，最后一點，賣完收攤！”
他攤位前圍著幾個大爺大媽，正在挑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拎起一串用厚厚黑色塑料袋裝好的蝦，掂量了一下說道。
“老板，你這蝦分量夠嗎？我怎么覺著這袋子挺沉？”
那壯漢眼睛一瞪，說道。
“老太太！你這話說的，我在這市場賣了十幾年水產，這袋子是厚點，那是為了不讓蝦蹦出來，你不買別搗亂！”
老太太還是小聲嘟囔，說道。
“我上次在你這就買過，回家一稱，少二兩以上。”
李老六直接爆了粗口，指著老太太的鼻子說道。
“你哪只眼睛看見少了，別在這兒污蔑人，趕緊滾蛋，別耽誤我做生意！”
旁邊有人看不過去，勸道。
“老六，好好說嘛，人家老太太也是問問。”
“問什么問？她就是來找茬的。”
李老六唾沫橫飛。
“老子明碼標價，愛買買，不買拉倒，再啰嗦，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扇你？”
他態度極其囂張，周圍的人都敢怒不敢言。
這李老六是市場里有名的刺頭，據說跟管這片的工商所領導是親戚，平時缺斤短兩是常事，大家一般都忍著。
沈巖在一旁看得真切，他走上前，拿起旁邊臺子上一個厚重的黑色塑料袋，用手捻了捻，又看了看李老六那臺老式電子秤，心里已經有了數。
這塑料袋本身就有分量，再加上秤可能還有貓膩，坑人沒商量。
沈巖平靜地開口。
“老板，你這蝦，給我也稱二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