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絲日光被吞沒。沉入黑夜,馬路上行車飛馳,昏黃街燈投下暗沉沉的光線。鐘樓亮起燈火,巨大的圓盤,粗黑的時針和分針裂開,成鈍角。
晚上八點整。
寂遠的鐘聲像是嘆息,耳膜震動。
撐著樹干的手臂緩緩挪走,南緋一時重心不穩(wěn),身體向前傾了傾,低眸的時候,看見自己掌心的紋路流淌過一條條紅色的溪流。
血色侵染,漫上她的眼尾。
有風鉆入裙擺,涼意爬上腿部裸露的皮膚,南緋閉了閉眼,緩慢地,挪動著步伐。
她走的很慢,長發(fā)貼在面頰,滑落在鎖骨,眼皮落下,她看見街道上淺灰色的地磚,在昏黃燈光的映照下泛著幽光。行人匆匆,男人的皮鞋,女人的高跟鞋,黑色的褲管或白皙的腿,飛快地從她的視線框掠過。
她低垂著眼,右手指縫中淌下一滴一滴的鮮血,她無知無覺。
空氣濕潤,有細薄的雨絲飄下,落在她肩頭的襯衣布料,暈染開小圈小圈的水漬;落在她細白的手臂,劃過一道道水痕之后,與她指縫的鮮血糾纏在一起。
血色被沖淡,神經(jīng)感知到綿長的疼痛。
南緋抬起頭,耳畔是傘骨被撐開的聲音,還有沒帶傘的行人奔跑避雨時,鞋子踏入水洼發(fā)出的聲響。
原來是下雨了。
頭皮微微發(fā)涼,她伸手撫上自己的額角,粘稠的腥味漫入鼻腔,眼皮被雨水沖刷,發(fā)絲貼在臉頰兩側(cè),單薄的襯衫衣料被浸濕。
急劇的剎車聲響劃破天際。幾輛黑色轎車停在了街邊,緊接著是車門被拉開的聲音,男人女人從車上跳下來,手里扛著攝影儀器。
閃光燈幾乎要晃花南緋的眼,她下意識地抬起手臂,遮擋。
“南小姐?!庇浾吲e著話筒,來勢洶洶的質(zhì)問聲撞擊她的耳膜,“今天下午在微博上傳播的視頻事件您有何解釋嗎?”
“是啊。”有人附和,尖利的言辭,“據(jù)知情者說,你那時才十六歲,從酒吧的房間一瘸一拐地出來,是經(jīng)歷了什么事嗎?”
“您因為《是愛情啊》的播出而走紅網(wǎng)絡(luò),成為很多人心目中的女神,現(xiàn)在又爆出私生活不檢點,十六歲與男人亂搞的丑聞,作何感想?”
“您的未婚夫左先生知道這件事嗎?”
“都是南家的女兒,你小小年紀就私生活混亂,而妹妹孟格雅小姐一直以來都是模范生般的名媛,差別為什么會如此之大?”
“聽聞您的前男友是程家大少程時初先生,他現(xiàn)在是你妹妹的未婚夫,所以當年是你搶了妹妹的男朋友嗎?”
“為何又會拋棄程大少,選擇左軍長呢?是因為真愛還是其他原因?”
攝像機不斷地發(fā)出咔擦聲,閃光燈閃了又閃,在雨夜劃出一道一道似刃的白光。
記者仍在追問,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人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南緋終于抬起眼皮,唇邊扯出一個涼涼淡淡的笑。頭發(fā)撩到耳后,精致耳墜晃出一道弧線。
她漫不經(jīng)心地掀唇,眼尾泛起慵懶的嫵媚,“我活我自己的,關(guān)你們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