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4S店出來,親自駕車前往殷怡的住所,半小時后駛入華苑大廈的地下車庫,停在臨時的泊車位,我熄了火后,給殷怡又打了一通電話,她沒接,更沒拒絕,從頭響到尾。我走下駕駛位,直奔右側的直梯,剛走兩步,角落泊著的一輛路虎忽然劇烈震顫起來,車燈開了一只,微弱的白光照向墻壁,又反射到車廂,模模糊糊是一男一女的輪廓。我沒多看,拎包正要離開,就在這時,車門被一只腳踹開,涂著金色指甲油的腳趾微微佝僂,穿堂而過的風聲揚起針織裙擺,在黑暗深處搖晃。我多望了一眼,揭過擋風玻璃,一副紅潤的面孔在后視鏡一閃而過,我看清女人的同時,也看清她身側的男人。紀維鈞?和殷怡?!我難以置信,整個人踉蹌后退著。紀維鈞伸手朝車頭位置摸索著,關閉了車燈。我生怕自己發出尖叫暴露,捂住嘴飛快跑回車里,反鎖了四扇門。我并不驚訝殷怡有男人,馮斯乾那方面冷淡,她才三十多歲,不甘心守活寡倒也情有可原,關鍵我驚訝她的男人是紀維鈞,難怪他公然在會議上反對馮斯乾的決議,看得出非常不尊重他,原來有這層由頭。我伏在方向盤上,平復了好一會兒腦子還是發蒙的,殷怡的電話打到第三遍,我才回過神接聽。她嗓音有點沙啞,像是還未緩過來,“韓小姐,你在哪?”我依然驚魂未定,說話也上氣不接下氣,“橫濱大道塞車,七點鐘我可能趕不過去。”我一踩油門開出車庫,來到外面連續按了幾下喇叭鳴笛,“堵車太嚴重了,我后面還有其他事要辦,改日再約行嗎?”殷怡忙著幽會,眼下也顧不上我,因此她沒有強求,“改天也行。另外我有一個問題,不走法律程序,僅僅是我和馮斯乾私下談判,你手上的物證能制約他讓步嗎?”我腦海驟然浮現出地下車庫的一幕,那一幕攪得我所有同情感都坍塌了,我印象中的殷怡可憐又可悲,她這種行為令我始料未及,我攥緊手機,決定先壓下照片,等冷靜后再說。“馮太太,我沒有太大把握,我仔細分析了,這份證據算不得一擊致命,您丈夫有翻盤的余地。”殷怡并沒懷疑,她沉默片刻說,“不能一擊即中,我們盡量不冒險,韓小姐可以再爭取獲得更具價值的物證,你認為呢?”我如釋重負,當即答應她,“好。”我們同時掛斷電話。我放倒駕駛椅,望著車頂棚失神,華京集團的這盤局太復雜了,我好像陷入一場巨大的謊言和陰謀里,沒有真正的弱勢者與無辜者。我想起和殷怡初次見面,她指控馮斯乾算計侵吞,逼她凈身出戶,和我以往接下的生意如出一轍,我也順理成章認定她跟那些太太一樣是被丈夫傾軋剝削的受害方,可擺在眼前的事實開始偏離我的認定,會不會是她蓄謀將馮斯乾踢出華京,讓紀維鈞取而代之?那么紀維鈞在扮演什么角色?馮太太的情夫以及虎視眈眈的幕后黑手?以馮斯乾的精明,是否在殷怡把我送到他身邊的那天,就一清二楚我的圖謀了。我越想越混亂,現在我無法確定孰是孰非,可既然受雇于殷怡,就必須保守她的秘密,這是信譽操守,那我只能在馮斯乾那里先裝聾作啞,繼續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