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關(guān)掉落地燈,俯下身吻我眼角,我頃刻一僵。他察覺我的抵觸,在寂靜的黑夜里低笑,“這么厭惡。”我沒回應(yīng),蜷縮在床角。他又站了許久,凌晨兩點的鐘聲響起,林宗易才離去。門合攏的一霎,我無比清醒睜開眼。佛說因果報應(yīng),我這一生算計了太多男人,盡管本意不壞,可天道好輪回,我終是要償還自己造過的孽,也被男人狠狠算計了一把。轉(zhuǎn)天早晨我起晚了,八點多才醒,林宗易正在餐廳吃早飯,我走過去,開門見山,“我缺錢。”他二話不說從皮夾內(nèi)抽出一張銀行卡,我兩指捏住,神態(tài)風情萬種,“多少數(shù)額啊?”他舀了一勺湯,“似乎八位數(shù)。”我挑眉,“千萬啊,那不夠。”林宗易望向我,“你買什么。”我端起一杯牛奶,“洋房豪宅。”他很儒雅喝著湯,“看中哪里,讓李淵買。”我舔掉唇瓣沾染的一層奶皮,“我自己挑,行嗎?”林宗易放下湯匙,“你喜歡就好。”我攤開手,媚眼如絲,他跌進我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小狐貍一樣活潑狡黠,全然不像昨夜疏離淡漠,林宗易重新遞給我一張黑卡,“無限額。”我開心笑。女人的純情嬌憨永遠是斗贏男人的必殺器,沒有例外。我穿了一條加厚的米色針織裙,又披上短款的呢子外套,林宗易前腳去公司,我緊接著也出門了。孩子在家,我肯定不逃,殷家得知林宗易沒死,害怕他翻舊賬,一直避而不見,不敢半路殺出搞我,因此林宗易沒要求我必須帶保鏢出行,我今天打算折騰一票大的,當然更不帶了。我進入地下車庫,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打電話問周太太,“有局嗎。”她好像在大劇院聽戲,“林太太想要什么檔次的局啊?”我語氣隨意,“幾百萬起步的。”周太太嗆了口茶水,“林董財大氣粗,誰陪您玩啊,我們男人賺錢可費勁了。”我一踩油門開上街道,“開玩笑而已,周太太攢個局吧,我出月子了,最近無聊。”周太太琢磨了一會兒,“下午梅園有飯局,新聘的上海大廚,菜式一絕。方太太攢得,她老公談生意,她順便請大家吃飯。”我一聽談生意,掂量著包里的兩張卡,“算我一個吧。”我先跑了一趟商場購物,又約蔣蕓在一所私人機構(gòu)見面,給了她一個紙包就分開了。下午三點我抵達梅園,園子里盛開著一片梅林,盡頭幾個男人的輪廓虛虛無無晃動,翻飛的衣擺拂過梅花,為首男人的衣扣被枝杈勾住,他伸手解開,紅梅掩映住他清秀蒼白的骨節(jié),那么好看的一只手,像是一團誘人淪陷的迷霧,好奇被它撫摸過是怎樣的動情蝕骨。我認得那件焦糖色大衣,男人此時也恰好抬眸,四目相視間,他停住。馮斯乾的輪廓在明亮的雪光深處逐漸清晰,咖啡色的毛衣領(lǐng)卡住鎖骨,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頸部,北風一吹,紅梅上的白霜飄落他肩頭,就像畫中人,英氣俊挺,風華綽約。他揭過混沌的風雪注視我,雪越是大,他的臉反而越明朗,把世間的一切都變得模糊無味。周太太在不遠處的長亭里朝我揮手,張嘴是濃重的上海腔,“林太太,這邊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