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跟著劉工,去工廠那邊。
剩下的,可以留下復試。
怎么會這樣?
我往前一步,激動發(fā)問:經(jīng)理,為什么呀?你看看我的簡歷,我成績很好的,我還拿過很多獎,我的口語也不錯……
她瞥了一眼簡歷,淡淡道:但你是中專學歷,我們辦公室最低本科,如果你特別優(yōu)秀,專科我也能為你爭取。
中專,她頓了頓,實在太低了……
我從希望的高臺墜落,摔得遍體鱗傷。
耳朵嗡嗡轟鳴,模糊間聽到她說:你跟著劉工去,到時候表現(xiàn)好,提你做組長。
學姐進了復試。
她跟著人事經(jīng)理離開時,意味深長看了我一眼。
那天回來,下了暴雨。
我淋成了落湯雞,在大雨里嚎啕大哭。
為什么我這么努力,還是拿不到那塊敲門磚。
我不甘心,又去試過很多公司。
無一例外,都被拒絕。
有家公司說得很直接。
雞頭和鳳尾放在一起,我們照樣會挑鳳尾。
爸媽得知后,勸我:大家不都這樣?慢慢來,有工作能賺錢就行。
大娘還嘲諷:早就說過了,如今的中專生沒什么用了,你這書是白讀了。
如果我的命運注定是流水線,那我這兩年的努力,真的是白費了嗎?
室友看我情緒不對,拉著我去看電影。
電影票是薅羊毛,五塊錢買的。
在影院門口,我遇到了學姐。
她打扮跟從前全然不同,身上散發(fā)出一種職業(yè)女性的氣息。
她朝我笑:我跟趙亮分手了,我跟他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要是想追上我,她晃了晃手里的咖啡,那就先考個大學吧,中專生!
考大學。
我還可以考大學嗎?
我很迷茫,正好家里雙搶,我于是回了老家。
遇到了香香。
她懷孕了,三天后辦婚禮。
可明明還有兩個月,她才滿18。
婚禮那天我去了。
她挺著大肚子,一頭黑發(fā)亂糟糟地盤在頭頂。
紅色的紗裙高高隆起,劣質的口紅被茶水暈開,嘴角漫出一片紅。
我問她:你老公對你好嗎?
她托著沉甸甸的肚子,笑了笑:他跟我一個廠子,稀里糊涂就睡在一起了,現(xiàn)在孩子都有了,有什么好不好的。
你那時不是說要染頭發(fā)嗎?
他不讓,說蓬頭散發(fā)像坐臺小姐。
吃完酒席出來,下雨了。
夏日的暴雨狠狠拍打在我臉上。
我頂著風雨,越走越快。
我好害怕。
香香的現(xiàn)在,會是我的未來嗎?
如果我屈服于命運,變成流水線上的一顆螺絲,是不是不久后,也會挺著肚子回來,就此嫁人。
然后,糊里糊涂過一輩子。
我踩著一腳泥濘到了家,推開吱嘎作響的院門,吼道:爸,媽,我想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