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緊抓著她的手,鳶也甩不開了也就不掙扎了,慢慢抬起頭,看著他。
她一雙眼睛通紅,眼白更布滿了血絲。
他仍是一身黑色西裝,內里的白襯衫不知道沾了誰的血,腹部紅了一片,臉色被雨水沖刷得有些白,眉宇間依稀寫著肅厲,灰蒙的天際下,瞳眸比以往更加漆黑。
“你說過,你很愛四年前在青城和你生下阿庭的女人,對么?”鳶也的嗓音清冽,每一個字都咬著。
“你先跟我走?!?/p>
“回答我!”鳶也驀然疾聲。
尉遲眼底浮動暗色,定住腳步,同時望入她的眼睛,對視良久,才道:“嗯?!?/p>
尾音還沒有完全落下,鳶也揮臂快速而猛烈,甩手就是一巴掌。
撒謊!
水珠飛濺開來,脆響與閃電同調。
司機在車里睜大眼睛,而尉遲一動不動,眼睛聚在她蒼白而憤怒的臉上。
鳶也微微抬起下巴:“巴塞爾設局,是為了讓我在沅家人面前死去,好把我從他們的虎視眈眈里摘出去,只是為了保護我,而我流產、我小表哥死去,這些變故都在你意料之外,對么?”
這些事情早就翻過篇,或者說已經討論過解釋過,而她現在再拿出來問,比之前更多幾分說不出微妙。
鳶也等不到他的回答就不說話也不動,大雨從她的頭頂落下,她已經渾身狼狽。
尉遲的目光很深,像喀喇昆侖山脈的深谷看不見底,沉默之后才沉聲應:“嗯。”
同樣的鳶也不留力道,反手一下打在他的另一邊臉上——虛偽!
事到如今他還想騙她,還在騙她!
“夠了嗎?”
她問一句他答一句,她打一巴掌他躲也不躲,最后就問了她一句“夠了嗎”?
尉總就是尉總,永遠都是這樣,縱容的,高高在上的,施舍的態度。
鳶也冷眼看著他。
“夠了就跟我走。”
尉遲拽著她走兩步,扯動了腹部的傷口,又有血滲出來,他閉了一下眼睛。
鳶也被他拉得腳下踉蹌,一邊走一邊說:“強留我在你身邊是因為你愛我,囚禁我在尉公館是因為你愛我,強-暴我想讓我生孩子是為了救阿庭也是因為你愛我,你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我,愛我,是因為愛我?!?/p>
這次不是問句,而是闡述,說完她就低低地笑起來,有嘲有諷,刺耳至極。
是孽緣,也是她蠢,四年前四年后竟然接連中他同一個招,把小表哥害死了,把孩子害死了,還把自己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鳶也抬起手捂住眼睛,可還是有什么東西從指縫里溢出來,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無法釋懷的悲嗆和瘡痍層層疊疊,她哽咽地呢喃:“……你怎么能這樣對我?”
“尉遲,你怎么能這樣對我……”
尉遲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不知怎的,有種說不上原因的恐慌,沉聲地喊:“鳶也。”
“鳶也?”
鳶也神思錯亂又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燈紅酒綠的酒吧,誰瞇眸帶笑問出一句你叫什么?
她癡癡地看著他,臉還是這張臉,眼還是這雙眼,當年隔著攢動人頭四目相對,當年青城織女河五百米蓮花燈,當年半山別墅日夜相伴耳鬢廝磨……現在回頭去看一幕幕還那么清晰,只是像玻璃一樣多了裂痕。